平雪纯最后一丝念想彻底破碎。天地否,果然是天地否!真准啊!
龙图颇是兴味地说道:“主上,您还不知道左相千金闹出来的丑事吧?小老儿给您说说。”
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纪念晴的遭遇,完了摇头感叹:“这言光霁也是倒霉,竟然会被左相看上。”
众人看向平雪纯,目中全是同情。
平雪纯恍恍惚惚地坐了一会儿,魂不守舍地笑了笑,呢喃道:“夫人,您算得真准。您一定是活神仙,我若是给您磕头,为您敬香,您能实现我的愿望吗?我不求能嫁给言大哥,只求他莫要自困自苦,果真像个蜉蝣,坠落在风雨之中。我愿他天高海阔,展翅高飞。”
平雪纯看向仆妇,闭上流泪的双眼,声音嘶哑地说道:“我方才说的这些话,请你转述给言大哥。见面就不用了,让他回吧。左相位高权重,万不可给方夫人添麻烦。”
仆妇很是怜悯地看着这个少女。如此好的一位姑娘,偏偏命苦。
然后她看向方众妙,小心翼翼地问:“夫人,您真的不见这位言大人?他真的很着急。”
方众妙沉吟道:“你让他写一个字送进来。”
仆妇见识过自家夫人为薛良朋测字算命的场面,当下就兴冲冲地走了。
不多时,一个潦草的“雪”字送到方众妙手里。
平雪纯看着这个字,眼眶慢慢红了。言大哥心里有她,这就够了。
方众妙抖了抖这张薄薄的纸,慢慢说道:“雪字上雨,下彗。彗是凶兆,也是天象,代表乾坤伟力。又可视作扫帚。然而扫帚可以除尘,却扫不净雨水,他所求之事不能成。与之抗衡,便似蚍蜉撼树,不自量。这个雪字,测出来的结果与天地否的卦象一模一样。”
平雪纯闭上眼,无力地摇摇头。她接受这个结果。她偷了黛石的人生,这是她应该承受的果报。
“夫人,我知道了。附近可有尼姑庵?明日劳烦您送我前去落发,我叨扰多日,早就该走了。”
她睁开眼,苦涩一笑。
黛石等人只觉鼻头发酸,纷纷为之惋惜。但没有人劝说方众妙帮助这两个可怜的年轻人。
左相纪寻风为了给女儿找一条活路,必然不会放过言光霁,与他对上是颇为麻烦的一件事。
方众妙撩起平雪纯垂落鬓边的一缕发丝,柔声道:“这么美的秀发,落了多可惜。”
平雪纯相当耿直地说道:“夫人若是喜欢我的头发,剃度完,我托师太把头发送来给您。还望您不要嫌弃。”
方众妙哑然失笑。
她摇摇头,缓缓说道:“这个字,我还没测完。”
平雪纯倏然抬头,眼含期待。
方众妙笑起来:“然而,言光霁心心念念都是你,这个字,他写得太急,彗字的一横拖得很长,变作一个古体的手字。困住他的伟力,必将被更具伟力的一只手击碎。天上落下的雪雨,必被这只手拦截。”
平雪纯拿过纸,急忙看向那个雪字。彗的一横果然写得很长,像横插过来的一只手。
她欣喜地笑起来。
黛石好奇地问:“小姐,这只手暗指谁呢?谁能帮助他们两人?”
方众妙伸出指尖轻点桌面,认真说道:“这只手拦截天地乾坤的伟力,阻挡权势的滔涛洪流,纠正世事的不公不平。用你们的脑瓜子好好想想,这只遮天蔽日无所不能的手,它只能属于谁?”
话落,她把自己的两只手轻轻按在桌上。
余双霜忽然拊掌大笑起来,“干娘,比你的手更厉害的其实是你的脸皮!哈哈哈”
黛石和龙图反应过来,也跟着朗声大笑。
其余人不管听没听懂,明不明白,全都在笑。女人的娇笑,孩童的嬉笑,妇人的闷笑。偏厅里洋溢着一片欢乐的氛围。
之前的伤感无力,全都一扫而空。
平雪纯看看纸上的雪字,又看看狂傲的方夫人,忽然觉得十分安心。她悄悄走出偏厅,来到后门,隔着一条不宽不窄的缝隙,朝焦急踱步的言光霁招手。
她轻快地说道:“言大哥,你回去等着吧。我们的婚事肯定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