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寨的兄弟们手上都沾着人命,秦王殿下特许我们不入军籍,有功不赏,将功折罪,只要能活着走下战场,从前犯的罪孽一笔勾销。
我并非军中人,跟着秦王来上京城,也是因为十八寨的兄弟们死绝了,我没地方去。
现在我想明白了,我不爱当山贼,也不爱打仗。我只想当个寻常姑娘家,嫁个忠厚体贴的夫君,生几个活泼聪明的孩子。”
夏澜静静听着,没插话。
蒋惜梅忽然话语一顿,沉默少顷,小心翼翼的问:“澜儿,你会不会觉得我离开秦王殿下,是背主不义之举?”
夏澜摇头,看着她的眼睛,温柔而坚定地道:“你在秦王麾下作战时,浴血奋战,绝不后退,这便是一名合格的战士。
如今从战场上退下来,想回归普通人的生活,也是人各有志,无可指摘。
你既不曾违抗军令,又不曾谋害主帅,何来背主不义之说?”
蒋惜梅松了一口气,垂着眸子黯然道:“梁高总说我们是秦王殿下的人,如今秦王落魄,我们应当不离不弃,才是忠臣义士。”
夏澜听见梁高的名字就来气:“你别听他的,你又没做对不起秦王的事,你只是想要另一种生活,何错之有?”
蒋惜梅定定地瞧着夏澜,眼圈渐渐泛起薄红。
她不笑话她没志气,不嫌弃她粗鲁。
她真正为她着想,无条件的支持她的决定。
“澜儿,若我早些认识你,兴许我便不是如今这副样子了。”蒋惜梅闭着眼睛,深深感慨。
夏澜握住她的手,诚恳地道:“你如今的样子很好,但如果能活成你想要的样子,那就更好了。”
蒋惜梅心头狠狠一震,连忙将脑袋埋进夏澜肩窝,用尽全力堵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夏澜轻轻拍她后背,无声安抚。
许久,蒋惜梅才瓮声瓮气地问:“澜儿,你今后有何打算?”
不等夏澜回答,又急切地道:“我不知该如何做寻常女子,也不知寻常女子该如何生活,澜儿,你能不能帮帮我?”
夏澜点头,温柔应承:“当然可以,等卧云庄事了,我打算回东省老家开间医馆,专治女子病。若你能来帮忙,我求之不得呢。”
“真的?我会治跌打损伤,能给你打打下手。”
“哈哈,那真是太好了!”
前室,春红顶着凛冽寒风,听着车里传来的对话,只觉得无比刺耳。
真没想到,蒋姑娘身为王爷的心腹,竟然想在王爷落难之际一走了之!
而夏姑娘支持她也就算了,竟然还想回东省开医馆!
那王爷怎么办?
春红眼珠子骨碌碌打了几个转,跳下马车,步履匆匆向后车走去。
找出笔墨,提笔写了一封信,用火漆封口,交给梁溪,让他尽快遣人送回卧云庄。
旅途平静、漫长,有些无聊。
第四天傍晚,车队进入东省地界,在铁牛镇落脚。
梁溪包下镇上最大的云来客栈,春红扶夏澜下车,进入天字一号上房。
“姑娘,请更衣。”
夏澜看着春红手中灰扑扑的粗布棉衣,有些疑惑:“这是做什么?”
春红讥诮的扬了扬唇:“有人跟了咱们一路,今晚想必是按捺不住要动手了。”
蒋惜梅瞪她一眼,表情冷怒:“胡说什么?莫吓着澜儿。”
转瞬换上一副温和表情,尽可能放软声线安抚,“别听她胡说八道,快换衣裳,跟我来。”
夏澜心念转得飞快。
周家那群渣渣流放北境修城墙去了,宋正安夫妇已经祭天,宋成峰、宋成岭、宋沁三兄妹也加入修城墙大军。
和她有仇的人,死的死,贬的贬,没本事动她。
要是没猜错的话,应当是镇国公的人去灭周家的口,周明瀚想拉她垫背,故意说周蕙兰丢的东西被她拿去了。
除此之外,夏澜实在想不到还有谁敢在秦王府高手的护送下铤而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