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大姑鼻子一酸,眼眶一热,泪水止不住扑簌簌掉落。
她这一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生来丧母,四岁丧父,寄人篱下两年后投身五毒教。
接受四年严酷训练,终于被选为圣女。
原以为苦尽甘来,没想到迎接她的却是愈发残酷的水深火热。
挨不完的打,受不完的罚,吃不完的五毒,练不完的毒功。
好不容易遇上唐照峰,一个惺惺相惜的对手,心心相印的爱人,彼此认定对方,愿意为对方放弃名声地位与权势。
然而,洞房花烛夜,两人齐齐毒发。
一个毁容,清醒地承受二十年剧毒折磨。
一个成了活死人,二十年无知无觉。
如今回首前半生,这个令她颜面扫地的小姑娘,迫于无奈憋屈认下的师父,竟然是除了爱人之外,对她最好的人。
花大姑哭得几乎瘫倒在地,哭天道不公,哭命运无常,哭悲欢离合,也哭自己狼心狗肺、不识好歹。
夏澜嫌她哭得难听又难看,摇摇头回屋去了。
花大姑哭了半天,收拾好情绪,洗了把脸,回屋去看唐照峰。
唐照峰费劲地转过头望着花大姑,心里憋着一肚子话,却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气音。
他甚至忘记怎么说话,眼神也呆呆的,无法准确地传达出情绪。
花大姑握着他的手贴在颊畔,半趴在床边,另一只手一遍又一遍地描摹心爱男子的眉眼。
“照峰,二十年过去了,我老了,你也老了……
我还以为,这辈子会就这么蹉跎过去,没成想竟然得上天垂怜,认识了师父。
我师父——哦,不对,是咱们的师父,是个医术通神的年轻姑娘,比袁无疾可厉害多了!”
花大姑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说累了,就停下来喝口水,缓一缓,继续说。
仿佛要一口气把二十年没说的话,在这一时半刻间全都说个尽兴。
夏澜起初只觉得她那沙哑的哭腔格外刺耳,刮得耳膜生疼,脑瓜子嗡嗡的。
听着听着,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前世的她,最长的一段恋情也没超过三个月,尚且哭天抹泪要死要活,拉着林腾喝大酒耍酒疯。
她根本不敢想,前世林腾陪她喝酒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写下那封遗书,然后撕掉销毁,决然跳下十七楼。
这一刻,夏澜忽然特别想见到黎晏州。
想抱抱他,什么也不说,就静静地抱着他就好。
夕阳挂在山巅,灿烂的余晖铺满半边天空。
金红粉紫的晚霞绚丽多彩,层层堆叠,美不胜收。
夏澜站在院子里,心里只有漫无边际的焦灼。
今日的天,似乎格外漫长,怎么也黑不下来。
花大姑不知何时站在夏澜身后,也不知站了多久。
她忽然轻轻地说:“人这一生,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姑娘,我是个失败的人,原不该多嘴。可是我瞧姑娘似乎记挂着什么人,那便去见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