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觉得火小邪有些不对劲,但一下子猜不出火小邪的心事。潘子最了解火小邪,快言快语地问道:“火小邪,你没事吧!你怎么有点发呆啊!”
火小邪如梦初醒,心里狠狠地责骂了自己几句:“火小邪啊火小邪,你是昏了头吗?圣王鼎刚刚让日本人夺走,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伊润广义是你的敌人,你的感觉一定是弄错了!”
火小邪长喘两声,努力把伊润广义抛向一旁,惭愧地说道:“对不住大家!圣王鼎还是让他们夺走了!”
水媚儿说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那个叫伊润广义的日本人在空中夺鼎的方式,根本无法想象!”
林婉看着火小邪,柔声道:“火小邪,你不要自责了,我们还有机会。”
田问上前来,轻拍了一下火小邪的肩头,沉声道:“还可一战!”
火小邪狠狠攥了攥手中的猎炎刀,却觉得力不从心,竟有几分厌战的感觉,甚至火小邪还有几分后悔,为什么刚才伊润广义叫他停下有话问他的时候,他没有停下。可是当着田问他们的面,自己又怎能把这样的心情说出?火小邪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一直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却在内心里还有如此软弱,连一个眼神都经受不起的隐秘之处?
林婉是最善解人意的,她看在眼里,尽管嘴上不说,但隐隐约约猜到火小邪一定和伊润广义发生过什么。
火小邪硬起心肠,喝道:“我没事!我们把鼎抢回来!”
田问微微打量了火小邪一眼,也不再问火小邪到底怎么了,站前一步高声喝道:“七战四胜!”
站在高处的伊润广义顿时哈哈大笑,答道:“差点让你们得逞!差点让我抱憾终身!田问,你与我立誓,却贼性难移,派人干偷鸡摸狗的事情,你这等无信无义,你以为我还会答应你吗?”
田问高声道:“不战休想走!”
伊润广义说道:“田问!无论你表现得如何忠信,刚才能把我都骗得信你所说,可你这个贼就是个贼,逃不脱自私自利、薄情寡义!你派无辜之人在我刀下夺鼎,根本无视他的性命,如果我刚才砍死了他,你可否有一丝悔意!有一丝良心难安?现在你的阴谋未能得逞,又继续用你所有朋友的性命,和我对赌!如此无耻,还敢公然叫喧!你若还是个正常人,立即带着他们离开!”
田问听得牙都要咬碎了,虽说他没有表情,但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水媚儿看出田问难受,嘻嘻一笑站出来娇声喝道:“伊润广义,你不用讲这些大道理了,我们这些人都是自愿与田问同生共死,不分你我,早不在乎生死!你想逼着田问心生愧意,让你轻轻松松逃走,你吓唬得住田问,可吓不住我们!”
水媚儿一扭头,对田问说道:“田问,不用听这个小日本的!他是故意激你呢!”
田问紧咬牙关,抬起头来盯着伊润广义,大喝道:“你我一对一!”
伊润广义哈哈大笑,指着田问说道:“好!你是个无信无义的无耻小人,但我不是,我本可以不再搭理你,但你既然这么说了,我就与你一战!你刚才差点害了我,我当要把你手刃在此地,以解我心头之恨!”
伊润广义说完,又用日语喝了声号令,他下方的忍者立即分开,让出一条路。
伊润广义衣衫飞舞,径直从高处跳下,笔直冲着田问而来。
田问转头对大家喝道:“你们退开!”说着双手持怪刀,也向巨塔上冲去。
眼见着两人势必生死一战!
嘎嘎嘎嘎,巨响不止,就在伊润广义和田问要大战一场之时,塔顶的天花板处劲风暴起,一大段屋顶居然裂开,一半向塔顶降下。凡是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一个硕大的楼梯,正从屋顶脱离,一头要搭在塔尖的平台上!
这番惊变,让伊润广义和田问全都站定了身子,凝神细看!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过来,这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秘道!
楼梯降落得越多,风从涌入得就越急,呼呼呼呼,在这个巨大的石室内激的风声大做,响成一片!这道楼梯降下来得也快,眨眼的工夫,便一头搭上了塔顶,轰隆一声不再动了!楼梯上方,有数颗夜明珠夺目生辉,里面乃是一个宽大的通道!
这条秘道,就是苦灯和尚一生苦寻的贼王专用的秘道,乃是直通五行地宫之外!仅在取鼎和放鼎的时候,才由五行贼王发动,显现出来!
伊润广义是何许人,他见秘道降下,心中顿时了然!这五行地宫如此繁复巨大,危机重重,困难到连贼王都不愿费力一一过宫,必有其他出路,定是眼前出现的这道楼梯!
伊润广义立即回身大喝:“守住塔顶!”忍者们闻声而动,全向塔顶聚去!
田问大吼道:“不要走!”挺身向伊润广义追来。
下面的火小邪等一干人见屋顶秘道降下,虽不知是通向哪里,但也明白这极可能是出宫的便捷之处,水媚儿尖声道:“我们也上!”说着身子如同狡燕似的向上攀去。
火小邪、潘子、林婉、乔大、乔二还能有何意见,跟着水媚儿便上。
伊润广义喝令一番,他却站着不走,干脆站在原地,等着田问上来,同时高喝道:“田问!我不会走,你不用担心!”
“咯咯,咯咯咯咯!伊润大人!你不走的话,我走了!你不要忘了,天皇陛下怎么叮嘱我们的,千万不能失手!”古怪而尖锐的声音,从伊润广义背后响起,那声音难听之极,如同一面钢锯切割金属发出的噪音。
伊润广义一听,立即喝道:“影丸!我杀了这个田问就走,不会失手!”
“咯咯咯咯,那也不行!我只是你的影子,你唯一的影子,我才不管什么信义!我只要结果!有一点风险,我都不干!”这难听的声音响过,一道黑影从伊润广义的背后跳出,只能依稀看出是个四五岁孩子高矮的人形,这个黑影一落地便收成一团,贴着地面飞速地移动,更像是一团影子。
这团影子完全走的就是直线,直冲塔顶,第一个钻入了楼梯之上,随即咯咯咯咯的怪叫传来,那些守护在塔顶的忍者如同得了伊润广义的号令似的,黑鸦鸦一片,都向楼梯上涌去。
伊润广义见所有忍者都涌向楼梯,狠狠的骂道:“影丸!不要以为你是我的影子,我就不敢杀了你!”说着,伊润广义也不再等候田问,也快步向塔顶攀去。
田问眼看还差二级就要与伊润广义碰面,突生这种变数,他也没有想到。
田问大喝道:“倭寇休走!”
伊润广义脚步不停,一偏头大骂道:“田问!暂时饶你一命!下次让我见到你,就是你的死期!”
伊润广义的速度比田问快得多,很快就来到塔顶,一身白衣,混在黑鸦鸦的忍者中,分外显眼。嗖嗖嗖,如同一群黑蟒入洞,顷刻间全部走了个干净。
田问跳上塔顶,径直地追入楼梯,可是刚跑到楼梯上端,却被一团团黑乎乎的东西缠住,滚到在地。田问挥刀猛劈,可身上的东西韧性极大,一片一片的像是渔网,又轻又薄,一时竟劈不开。田问抬眼一看,这些黑乎乎的网状物遍布在秘道入口的通道中,看着和影子一样,能够和黑暗融为一体,若是后面藏了人,很难发现。
田问不敢贸然上前,一则怕缠在身上的黑网越来越多,行动吃力;二怕有人在暗中伏击,不好应付。
田问闷喝一声,又气又恨,却只能身子一翻,暂时从楼梯上滚落回来。
田问丢了追赶伊润广义的先机,又被伊润广义羞辱一番,连他这个沉默木纳不苟言笑的木头都有些癫狂。田问大喝连连,将身上的黑网死命扯下,又冲到楼梯里的通道内,对着密密麻麻的黑网不住拉扯砍切,可那些黑网也真是强横,切是毫无用处的,使劲拉扯下来的话又直往身上反卷。
田问岂能罢休,仍然忙个不停,却进展甚慢。
“田问!你这样没用的!”水媚儿的声音响了起来。
田问回头一看,水媚儿和火小邪已经一前一后地跑至身边。
田问见来了帮手,总算心中静了一静,知道刚才自己急怒攻心,失了分寸,反而判断无当。
田问停下手,向水媚儿看了过来。
水媚儿说道:“这些黑网与水家的灰蠓帐有点象!都是用来藏身的,只是忍者更善于藏身在阴影之中。”
水媚儿拾起地上的一段黑网,摸了一把,继续说道:“与灰蠓帐的材质不同!这黑网很有弹性,表面上有无数小齿,专门勾粘衣物的,若在身上缠实了,解开可就费劲了!”
火小邪急问道:“那怎么办?一把火烧了它们?”
水媚儿丢下黑网,说道:“不可,烧了只怕有毒……我看可以这样……”
潘子这时呼哧呼哧地跑了进来,见田问、水媚儿、火小邪三人站在原地商量,嚷嚷道:“怎么了?是追还是不追?”
火小邪喝了声:“稍等!没看到前面一片一片的黑网吗?”
潘子飞快扫了几眼,说道:“黑网?没有啊?就是一片黑蒙蒙的。”
水媚儿也不与潘子多说,走到墙边一摸,说道:“好大的手劲,这些黑网的绳头全部打入墙中了。田问,麻烦你从这里挖掉绳头,我们就好走了!”
田问应声而来,顺着水媚儿所指之处,拿怪刀一探,咔一下,就剜下一大块土石,顿时眼前的一片朦胧的黑影垂下地面。
潘子吓的叫了声:“这些影子会动!”
田问得了方法,与水媚儿配合,不断在墙内剜出黑网的绳头,使得黑网一片一片落地。伊润广义所辖的忍者,这么仓促地离开,居然能够在通道入口布下五十余道黑网,这种速度和配合程度,也不得不让人感叹。
所有黑网降下,显出了道路,乔大、乔二、林婉也早就赶来汇集,众人见人来齐了,再不多言,奋力向前追去。
通道漫长无边,九曲蜿蜒,寂静无声,伊润广义他们早就不知跑了多远,毫无线索。
虽说不知道能不能追上,但火小邪他们丝毫不敢松懈,不住前行。火小邪不知为何,脑海中想着的不是能不能把鼎夺回,而是再见伊润广义一次,与他问个清楚。
众人追了一段,就见分出了一条岔路,岔路一边的墙壁上嵌了一块石碑,上书“十里纵横宫”五个大字。
火小邪腿脚较快,跑在最前面,见了此碑,回头叫道:“怎么这个岔路口能通向十里纵横宫?”
田问指了指另一边,说道:“不用管他!”
水媚儿嘻嘻笑道:“这条秘道只怕是贼王专用的呢!真是讨巧!他们进出取鼎,入宫废宫,根本不用费时费事!怪不得我爹从来不说他以前怎么进地宫的,这是贼王们独有的权力啊!”
潘子叫道:“感情五个地宫都是摆设,故意诱惑我们在地宫里折腾!好狡猾好狡猾!我还一直纳闷,五个贼王是不是每次来地宫,也要像我们一样一个一个走一遍呢,感情是有捷径啊!”
众人撇开岔路,不走“十里纵横宫”方向,继续往前疾行。一路上果然又看到“青蔓桡虚宫”“锁龙铸世宫”“火照日升宫”“黑水荡魂宫”四块石碑,四条岔路。所有人都已经明白,这条秘道必然是通向五行地宫之外的!
水媚儿问道:“田问!你现在能判断出这条秘道是通向哪里的吗?”
田问哼道:“九荒深井!”
众人大吃一惊,纷纷说道:“这不是通向入口的吗?”
地面之上,一面高崖的下方,许多系黄丝带的大汉正在一个缓坡前忙碌着。他们四处设伏,在低洼之处挖坑埋刀,摆钩设夹,显然是要把这里布成一个猎兽的机关阵地。
苦灯和尚换了一身常服,用头套包了面目,正站在一块大石上督阵,不断低声指点着哪里还要布防。苦灯身旁,则站着三眉会的会长郑有为,替苦灯和尚发布号令。
有一个人影,身手矫健地从一侧跃出,飞快地向苦灯和郑有为赶来。
苦灯和郑有为一看,都是脸上一喜。
这人奔上前来,警惕地观望一番,这才揭开脸上的黑布,拜道:“爹,师叔!孩儿回来了!”
原来来人正是郑则道!
郑有为低声问道:“则道,九荒深井那边有什么动静了?”
郑则道看了苦灯和尚一眼,恭敬地说道:“师叔说得很对,九荒深井那边绝对不是我们能久留的地方!我走之前气氛特别古怪,只怕是各路贼王都隐在暗处,等候圣王鼎被取出的时刻,我甚至有种感觉,连这三个月不见踪影的火王严烈,也在九荒深井附近!”
郑有为倒吸一口凉气,说道:“什么!五大贼王齐聚?”
郑则道说道:“爹,这只是我的感觉,不能说一定如此。”
郑有为眉头一皱,对苦灯和尚说道:“师弟啊,我们不在九荒深井那边等着,而是退后一里,万一贼王们动手把鼎抢走,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竹篮打水一场空?我有点糊涂!”
苦灯和尚念道:“善哉善哉!郑施主不要心急,我有十成的把握,圣王鼎会从这条路走。”
郑有为有些心急道:“师弟啊,都这时候了,你还叫我什么施主施主的!我现在心里着急得很,你怎么还这样不温不火的。”
苦灯和尚念了声阿弥陀佛,并不作答。
郑则道见状,反倒轻轻一笑,拉住郑有为说道:“爹爹不要急!按师叔说的肯定没错!爹爹你想,那五大贼王是贼,又不是匪,这些贼道世家,一向孤傲清高,把贼盗的名声看得极重,使得他们绝对不会动手去抢,而是会锁定目标后去偷。而且无论是谁把鼎拿出地面,刚上来的时候一定是警惕性最高,战斗力相应也强,没必要在他们一出来的时候动手。爹爹,你忘了你小时候教我的一句话,要杀一个人,最好的机会绝不是他刚一露面时杀个出其不备,而是在他刚刚有所松懈的时候。”
郑有为想了想,点头道:“我也同意在一里外动手,但我对五大贼王的脾气实在摸不清,万一五大贼王非要立即抢走鼎,我们就难办了!”
郑则道安慰道:“爹爹,我们要是现在就与五大贼王直接对抗,可能连万一的机会都没有了。爹爹,你想啊,如果五大贼王把圣王鼎放到这里,那我们的机会就来了;而五大贼王如果非要动手抢鼎,我们就算在场,有可能以一搏二、以一搏三或四或五或六吗?”
郑有为沉吟一番,露出笑意,说道:“则道,师弟!还是你们高明!现在我完完全全地承认,盗贼的确比杀手、刺客厉害!你们选择贼道才是正道!呵呵呵!”
苦灯和尚低念了一声佛号,对郑则道说道:“则道,此战凶险,你最好不要参与,我建议你还是退到建昌城等候消息。”
郑则道一愣,连忙一鞠身问道:“师叔,我怎能这个时候退出?坐享其成?难道师叔你信不过我的功夫吗?”
苦灯和尚说道:“则道,你的功夫早已远胜于我,我们这群人里,你无疑是第一,想必你也明白。但我隐隐地担心,这次的对手如果是忍者,厉害程度会超出我们的想象。从表面上来看,鸦片战争以后,特别是日本的明治维新,西洋文化渐盛,使得日本传统忍术逐渐没落,所见到的忍者多是些玩弄小伎俩、故弄玄虚的武夫,不值一哂!但这次的忍者若是日本天皇直接派遣来的,那就非常难说了。日本忍者最初不过是一些日本贵族雇佣的小偷,跳梁小丑一般,他们所学的忍术,本就是中国五行盗术的畸化之孽花,尽管画虎不成反似犬,但千百年忍术把五行盗术杂七杂八的揉合起来,倒有了一套不容小视的理论。顶尖的忍术和忍者,也有避世之法,寻常人不得以见到,就如同五大贼王、五行世家一样,虽说许多顶尖忍术的传说,都是倭人自吹自擂,经不起推敲,但仍有一成可信!就只是这一成,就不得不慎之又慎!则道,多你一人诚然是好,我们实力大增,可你越是超群,越容易成为主要攻击的对象,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爹数十年培养你的心血,就全部完了!”
郑则道听完,一拜在地,说道:“苦灯师叔,我知道你的担心!你也是告诫我不要恃才傲物,太过自信以至于心生骄傲。师叔、爹爹,你们请放心,则道绝不会轻敌,绝不卖弄本事!请让我留在这里,助一臂之力吧!我自幼苦修十余年,就是为了今天啊,怎能让我此时作壁上观啊!”
郑则道说得情真意切,郑有为已有些难忍,连忙将自己的爱子扶起,说道:“则道我儿,那你留下,可一定要小心啦!你爹我信得过你。”
苦灯和尚念了声佛号,暗叹道:“是福不是获,是祸躲不过,罢了罢了!郑则道啊,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你聪明过人,谦卑有礼,行事周全,不惧辛劳,种种圣人的优点,你无一不有!可你就是野心太大,万事求全,轻易不肯舍弃一物,从不放过一丝机会,这也不是缺点,你要是做官,没几人比得上你,可你却唯独喜欢上盗术,想走捷径而窃国为候,不肯无为。你既能行君子之礼,又能与小人同乐,只可惜你生不逢时啊!则道啊,你若留下,绝不会害了我们,也没有杀身之祸,而是我预感到你会不自觉地把灾祸引向别处,冤死无数好人!唉!这些说出来如同镜花水月,说也无用!天意若是如此,便就如此吧!”
苦灯和尚沉声说道:“好吧,则道你就留下吧!万事谨慎!”
火小邪他们转过一个弯道,就听到前方机关隆隆作响,伴随着日语的吆喝声。
火小邪心头一喜,喝道:“追上了!”
田问加快脚步,与火小邪齐头并进,再转过一道弯,就见许多个黑衣忍者正飞速地钻入一道石门中,笔直地向上方爬去!好似那石门内,是一口井的中部。
火小邪等人追了近一个时辰,追得人困马乏,好不容易才见到日本人的身影,顿时抖搂起精神,纷纷向石门处赶来。
火小邪从石门处探头一看,好家伙,果然是一口深井的中央部位。这口深井约有一人宽窄,用条石铺成,参差不齐,也使得井壁上形成天然的攀爬阶梯。向上看,井口甚高,有光亮依稀透出,使得隐隐约约看到的井口只有碗口大小。向下看,深不见底,好像不是完全笔直,而是弯弯曲曲的。总而言之,这就是一口极深的怪井。这么个幽深的怪井,中间有一个秘道,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想的到的。
火小邪刚看了两眼,就听见头顶上唰唰裂风之声,似有锐器射下。火小邪等人均一缩头,只听叮当叮当乱响,从上方砸下大把的飞镖,有的击中条石,火星四溅,弹入秘道内;有的直落下去,半天才听到撞击之声;还有的飞镖古怪,不是直飞,而是拉出弧线,卷入秘道里伤人。好在火小邪他们都是身轻眼快,无人受伤。
火小邪骂了声:“什么飞镖还带转弯的!”
火小邪扭头一看,两枚五个刀齿的圆形飞镖正钉在一侧的墙上,从未见过。
火小邪想上前拔下来看看,林婉一把拉住他,劝道:“这飞镖有毒,不要碰!”
这些飞镖如此凶恶,众人都思量着怎么办才好,是迎着飞镖上,还是在此观望一番,现在分明是华山一条路,各有利弊,一时还拿不定主意。
而那道打开的秘道石门却不干了,隆隆隆隆作响,近一丈厚的石门开始慢慢地关上。这下可好,石门要是关上了,鬼知道还能不能打开,眼下别无选择,唯有进入井中再说了!
火小邪第一、田问随后,接着是水媚儿、潘子、林婉、乔大、乔二,众人都赶在秘道石门合拢之前,纷纷跳入井中,借着井壁上凸起的石条,各自掩护。
而忍者只是刚才放了一阵飞镖,火小邪他们跳入井中后,却不见任何动静,很是奇怪。
火小邪竖耳聆听,这样窄小的深井中,稍有声响都逃不过火小邪的耳朵。火小邪听到许多忍者向上攀爬的声音,已经远走越远,但会不会有人还等在高处伏击,则听不出来。
伊润广义确实是精通战略,刚才一通飞镖射过去,无疑对火小邪他们造成无形的压力,等火小邪进入深井,反而不再攻击,因为越不攻击,越能拖延火小邪他们追赶的时间!哪怕不用一兵一卒,也能困住火小邪他们。这种计谋,即是空城计!专门用来对付司马懿这类聪明人的。
忍者占据地利,易守难攻,如果这样僵持下去,只怕爬出井口的时候,拿着鼎的伊润广义等人早就跑出十里了!
贼道之能,盗术当然是基础,但更重要的还是谋略,故而一个绿林高手,纵有无敌的身手,也不见得能当个大盗。
火小邪他们七人,无不是年轻一辈贼人中的翘楚,他们静静贴俯在井壁上片刻,一直不见忍者飞镖来攻,都明白过来,他们处于空城计中司马懿的境地!而破空城计其实简单,当年司马懿只需派四五百死士,冲杀进城内,目标是直擒诸葛亮,立即可判城内状况。
不等田问、水媚儿、林婉出计,火小邪已经做出决定。
火小邪喝道:“管不了许多了!乔大,拿你的铁板出来,跟着我替我掩护!潘子,你跟在我后面,有任何动静就开枪!乔二,你紧跟着潘师父,为他掩护!田问、林婉、水媚儿,你们跟我来!若我遇到不测,你们还能救我!随我上!”
火小邪一声令下,潘子、乔大、乔二当然听从,四人即刻组成队形,乔大单手持二块铁板,护住头部,庞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井的一半空间,完全是一个肉盾。
火小邪跟在乔大腰间,位置非常讨巧,一能借乔大身躯掩护;二能腾出手,帮着乔大击杀上下左右的忍者;三能及时听到飞镖破空的声音,提示乔大防御。
潘子、乔二跟在火小邪脚踝处,同样上下左右可攻可防,互为掩护。
这种队形,火小邪并没有细细安排,事先也没有预演过,全凭个人的贼性判断,殊不知在后面的田问、水媚儿、林婉眼中,几乎挑不出火小邪他们的队形有何毛病。
换言之,凡是盗贼,一生之中均有组队行动的时刻,少则二三人,多则十余人,如何前进后退、防御掩护、进攻行窃,都有讲究,盗家人俗称“五平六稳,三快四慢,不贴不靠,左眼右耳,腰悬脚挂,二人九寸”。如果只是二人,算是最容易,要想达到四人的团队配合默契,确实要久练磨合才行。火小邪、潘子、乔大、乔二四人,其实是第一次共同走队形,却能够让田问、水媚儿、林婉三个五行世家的高手挑不出毛病,实在太难得了!
田问、水媚儿、林婉这才放心下来,随着火小邪、潘子四人直上。
火小邪不住催促乔大速上,不用迟疑,乔大本来就是个不怕死的家伙,加上有火小邪支持,手脚加劲,轰隆轰隆撞得石屑乱飞,如同一只大猩猩一样迅猛地向上攀爬。
可眼看着井口逐渐接近,却一点忍者的踪迹都没有发现,一路平安无事,好像所有的忍者都已经出了井口,压根没打算伏击他们。
火小邪暗骂道:“真是王八,竟不设防!如果不是我们四个当亡命徒,还不知道要被你们骗在井里一寸寸地爬多久!”
火小邪他们从井口互为掩护着一跃而出,左右一观望,发现井口外乃是一个不大的山洞,明亮的光线从洞外射入,照得洞内亮堂堂的。这个山洞毫无特色,连井口也是未加布置,几块条石堆成一圈便了,比起五行地宫内的庞大工程,精密建筑,这个进宫出宫的九荒深井以及附属的低矮山洞,粗燥、简陋而且不设防的程度简直让人难以相信。
火小邪飞快地看了一圈,不禁皱眉,嘀咕道:“都说金玉其外,败絮其内,这个五行地宫完全是反过来的,败絮其外,金玉其内。奶奶的,防盗防盗,就是不能按常理去理解。”
田问、水媚儿、林婉随后跳出井口,对眼前的鸡笼狗舍一般粗陋的山洞和井口都有些尴尬。七人聚齐一处,基本确定这个小山洞内无人,便向洞外追去。
殊不知,伊润广义和一大群忍者,在洞外不远处的空地上静立了许久!他们并不是等火小邪他们出来搞伏击,而是在他们对面的山石上,或坐或站着三四十个身穿土黄衣裳的男女,衣裳颜色虽说一样,但有道士、武师、商贾等的各色服饰,甚至还有几个全身都是树枝乱草石块的怪人。站在最前面的一个,一身土黄长袍,神态自若,白面无须,背手而立,除了年龄比田问略大几岁外,身高五官与田问颇为相似。此人便是田问的哥哥,土家四门宗主之首,发丘神官田遥!
在发丘神官田遥身后,依次站着的是御岭道宗田观、摸金督尉田令、搬山尊者田迟,其余人等,乃是土家各宗三売(音同脉)的正土行士,依次是印、封、守;前、砗、罔;行、遣、墜;盾、集、围。这样的阵势,可谓土行贼道世家精英尽出!
难道土家要与伊润广义一战?
伊润广义肃立不语,与发丘神官遥遥对视,既不像要战,又不像要跑。而他身后的忍者军团,却摆出一副月牙形的阵势,乃是攻防之态。
两边的队伍就这样默默僵持着,气氛颇为凝滞。
其实伊润广义和忍者们来到洞外,摆开架势,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可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在双方看来,却有如半日之久。
啪啪啪,田遥率先动作,鼓掌三下,终于打破了僵局,平静地说道:“伊润大人,恭喜啊!恭喜你将圣王鼎取出。”
伊润广义呵呵冷笑两声,说道:“发丘神官,你们土家摆出这么大的阵势,似乎太劳师动众了吧。”
田遥说道:“圣王鼎出宫,乃是大事,当然土家四宗,要恭候在此,没什么奇怪的。”
伊润广义说道:“发丘神官,你还怕我不守信用吗?”
田遥答道:“当然不会!伊润大人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要不然土家也不会默许日本人公然挖掘地宫。伊润大人,我们已经知道土家的龙嘴灯已经熄灭,请按照约定,把圣王鼎上龙嘴里的一颗珠子给我,我拿到后立即就走。”
伊润广义说道:“给你可以!但除你以外,其他人需后退三十里,不然的话,你们只能从我们手里把鼎抢走,才能拿到珠子。”
田遥呵呵笑道:“伊润大人,我们早就和你说过,龙嘴里的珠子,是五行世家的守鼎信物,灯灭必须取走,灯亮即会归还入龙嘴里,做为五行世家守鼎、助天子得天下的承诺。这珠子和圣王鼎本身并无太大关系,你留在身边不给我们,有些为难我了啊!”
伊润广义哼道:“数百年来,中华礼崩乐坏,奴才小人遍地开花,忠信守诺之人却已罕见,中华正宗的体统道德,几如粪土!我在地宫中,就被一个叫田问的土家贼人骗过,你说只要珠子,却领着这许多人在此,我哪知道你是否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田遥沉吟一声:“田问,这个土家大逆不道之徒!他早就叛出土家,不是土家的弟子了!”
伊润广义哼道:“他们马上就会上来,我倒想看看你们见面后,又怎么做戏。”
田遥说道:“伊润大人,土家早就厌烦了大清的末代皇帝溥仪,只是碍于世家规矩,土行灯不灭,就不能舍了他和大清。现在土行灯灭了,土家幸甚!而且土家与日本颇多接触,倒认为你们比中国人更像中国人,而且有实力争霸天下,日本天皇也是个可以荣登中华帝位的良君,所以一直对你们颇多客气,不愿与你们冲突。这番苦心,伊润大人应当理解!”
伊润广义说道:“承蒙土家厚爱,不胜感激,但将圣王鼎万无一失地取走,我等不敢有一点闪失。我还是那句话,发丘神官你一个人留下,其他人后撤三十里,我绝对将珠子双手奉上,绝不食言!”
田遥沉吟道:“只能这样么……难办啊……”
伊润广义正等着田遥的答复,就听脚步声从洞中急奔而出,正是火小邪、田问他们一行七人追出洞外。
火小邪他们一看伊润广义和土家人列阵两旁,似乎在一直等着他们出来,这种情景,倒让火小邪他们有些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能都站定了身子,缓缓走到一侧,伺机而动。
田遥一眼便认出田问,眉头一皱,斥骂道:“大胆田问!你叛出土家,私结党羽,不尊家规,擅入盗鼎,毁了十里纵横宫不说,还妄取圣王鼎让土行灯寂灭!你已犯了土家六大罪,还有胆追上来?你要是还有一点清醒,立即滚过来束手就擒!”
田问脑袋歪了两歪,看着田遥,骂道:“你是汉奸!”
田遥面色如土,喝道:“田问,你真是胆大包天了!土家四宗,速将田问这个逆徒擒下!”
田问迈上一步,两把怪刀已经持在手中,哼道:“谁敢来!”
田问强横起来,火小邪、潘子、乔大、乔二四人当然不在话下,反正与土家没有什么交情,田问有难,当然要帮。
只是水媚儿、林婉有些犹豫,不肯上前。
田问若不叛出土家,地位与他亲哥哥田遥一般无二,都是土王的继任人选,在土家素有威名。田遥的发令,气势不足,明显有些手下留情的意思,所以田遥身旁的御岭道宗田观、摸金督尉田令、搬山尊者田迟,以及一干正土行士见田问耍起蛮来,倒犹犹豫豫的,没有立即一拥而上。
田问扫视了众人一眼,横刀立马,盯着伊润广义说道:“倭寇!还鼎来!”
伊润广义呵呵笑道:“田问,我就是不还呢?土家人都不帮你,你还是想办法自保吧!”
田问紧咬牙关,又瞪视田遥等人,骂道:“汉奸!亡国奴!”
田遥气得按捺不住,腾的一下从大石上跳下,三步两步来到田问跟前,怒道:“田问,你太放肆了!日本人拿走了鼎,又何称亡国?大清灭明三百年,削发易服,屠汉人,兴文字狱,禁焚万卷书,改明史丑化中华,修典法奴化民众,你何尝不是满奸加亡国奴?你照样不是穿长袍马褂?你照样从未觉得满清不是中国!我问你,满族人和日本人有何不同?虽然都是外夷,但日本人更像唐宋时代的汉人,同文同种,甚至在中华文明的保存和发展上,比现在的中国人强得太多!你所尊敬的孙中山先生,若没有日本人的扶持,可有推翻满清的功绩?我宁肯让日本人入主中原!另外,你要搞清楚,我们是五行世家,只认鼎不认人,就算是俄国人、德国人、英国人来了,只要能把鼎拿去,守到五行灯齐亮,五行世家照样守护!田问你能如何?你想以你一人之力,与五大世家相抗吗?”
田问轻蔑一笑,说道:“哥,你错了!”
田遥怒道:“我何错之有?你以为你是我弟弟,我就舍不得抓你,惩治你?”
田问淡淡道:“尽管来!”
田遥哼道:“好!那我就顺从了你的心意!”田遥退后几步,高声喝道,“各宗听令,立擒田问!不得有误!违者家法处置!”
田遥严令已下,这回四门宗主和正土行士们再不敢有误,就要向田问围过来。
“田问!你这个不孝子!你是要同室操戈吗?”一声苍老的女子声音从土家众人身后传来。
所有人立即站住,不敢来擒田问,只见一个半老徐娘,慢慢走上前来。
田遥抢上一步,叫道:“娘!您来了!”
田问也愣住了,心中一软,将手慢慢垂下。
这半老徐娘直勾勾地盯着田问,一路走来,径直走到田问面前,喝道:“跪下!”
田问不由得身子一颤,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这妇人颤声骂道:“都怪我和你爹从小太宠爱你,才让你变得如此顽冥不化!你知道你叛出土家,写的一封与土家的决裂信,让你爹土王伤心到什么程度吗?你爹旧疾复发,已经不久于人世了,只想着死前能见你一面!你哥哥一直让着你,你一点都看不出来吗?你还要逼着你哥哥与你一战!你是想把娘也气死吗?”
田问一跪不起,说道:“我……”
妇人喝道:“不要说了!我田羽娘既然生了你,你犯下的过错,也由我来亲自处置!田问,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娘,就立即罢手吧!”
田问跪起身子,两行清泪畅流,念了声娘啊,双手一松,两把怪刀当啷落地。
田遥等人见状,瞬间上前,将田问按住。
火小邪不甘心田问有此下场,跳上一步叫道:“你们要怎么处置田问?他犯的过错,我愿意帮他领受一份,你们放开他!”
田羽娘轻笑一声,颇为不屑地说道:“小子,你好大的口气!土家的事,还轮得到你指手画脚吗?”
火小邪还是要为田问辩解,只听田问闷声喝道:“别管我!”打断了火小邪的话语。水媚儿、林婉两人齐齐上前,把火小邪拉住,示意火小邪不要再说。
火小邪见好端端的一个田问,眨眼间丧失了斗志,心如刀割一般。火小邪想不明白,田问为什么会心如死灰,他如果要逃走,一定是可以做到的。是因为田问知道逃不掉,还是因为他承认自己彻底地失败了……
田遥等人将田问捆住,由搬山尊者拖着就走,田问任由搬山尊者拖着,毫无反抗的意志。
田羽娘冷冷道:“将田问打入九生石,让他在石头里反省一生,直到命终!”
搬山尊者得令,将田问扛在肩上,眨眼走了个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