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吧,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跳河自杀吗?”
“好。”
钟晨暮重新面对郭陵坐下,将双手搭在弯曲着的膝盖上。
郭陵便从自己的背景开始介绍起,尤其是将今天所发生的那一系列事情都倒了出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眼前这个与自己素昧平生的少年,他觉得自己似乎没有什么必要隐瞒。
或许今晚一别,明天便是路人,更何况他也的确需要一个情绪的出口。
钟晨暮仔细地听着,眼睛睁得大大的,郭陵所描述的很多事情,他暂时没法完全理解,不过,从这个男人口中,他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瞬间垮掉的中年男人形象。
家庭幸福,生活稳定,事业上升,又恰逢周年纪念和妻子生日,还无比接近于更上一层楼——尽管那只是一个虚妄的幻想。
然而,顷刻之间,工作被裁,疑似被绿,老婆孩子和父母都失联......
听完郭陵的诉说,他感到一种同情的情绪从心底涌了上来。
“大叔,你也太背时了。”不断喷涌的情绪最后在胸口汇集、发酵之后,只变成简单的几个字从嘴里说出。
郭陵有气无力地抗议道:“不要一口一个大叔,叫我大哥。”
“可是你都四十了,只比我爸小几岁,还好意思自称哥?”
“......好吧好吧,随你便,现在,该你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吧?”郭陵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与钟晨暮那强烈的好奇心不同,他执着于让钟晨暮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更多的是下意识希望存在一个“等价交换”。
既然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是不是也应该投桃报李?
钟晨暮想了想,说道:“其实很简单,我在下班回家路上,看到你要跳河自杀,就想冲过来拦住你,但是还是晚了一步,你因为太沉迷在自己的世界当中,根本没有注意到我。至于我看到了什么......我相信,跟你所看到的一样,这条河被‘劈’成了两半,被拦腰截断。”
说到这里,两人又沉默了。
其实,这件事才是今晚最大的诡异之处,而他们却一直在避重就轻,说些别的话题,仿佛刻意地对这头房间里的大象视而不见。
“所以......你另外那个问题的答案也很简单......既然河流被劈开,我自然没有被淹死,而是掉落在河床上,不,应该说是河床上的水草堆里,我很幸运,在河流合龙之前,从下面爬了上来。”
郭陵发现了这一点,于是,迅速将钟晨暮所关注的另外那个问题迅速解答。
然后,他盯着钟晨暮的眼睛,问道:“关于河流被劈开这件事,你怎么看?”
钟晨暮此刻心中开始翻滚。
“我怎么说?难道告诉他,我在准备救他的时候,脑海中闪出三个数字,然后我就晕倒了,然后那三个数字就归零了?而在同一时刻,河流就被截断?即便这两件事有直接关系,他会信吗?更何况,我自己都还没弄明白呢......”
于是,他摇了摇头,无辜地说:“我不知道,我毕竟才17岁,才刚刚读大一。”
“那你为何会晕倒呢?”
“大叔,有没有搞错啊?任谁看到这种怪事情,然后过了几秒钟,合龙后的河流又变成洪水劈头盖脸地扑过来,不会被吓得够呛?”
说罢,钟晨暮甩了甩头发,又抹了一把脸。
郭陵眉头微微一皱,又认真思考了片刻,觉得从眼前这个少年身上应该问不出什么来,便拍拍屁股,重新站了起来。
“还是先回家吧......如果到家的时候他们依然杳无音信,我就报警......然后蒙头睡觉,把今天这见鬼的一天都忘掉!”
想到这里,他看了看钟晨暮,说道:“小钟,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冲个澡吧,虽然是夏天,毕竟河水也没那么干净。”
“嗯,好的,大叔,下回别跳河自杀了啊,做个人吧。”
“......”
郭陵拖着步子,慢慢地走回到河岸路的人行道,然后朝着山水路方向回去。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当中。
钟晨暮呆呆地望着眼前不知疲倦奔涌的河流,仔细看了几遍,却没有发现任何曾经被截断过的痕迹。
“抽刀断水水更流......古诗里不是这么说的吗?那刚才到底是什么力量让它如此干脆地就断了呢?”
“是不是你干的?”
他冲着眼前的空气喃喃地问,试图重新激活脑海中的数字。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而数百米之外的一个小区,高耸的中央楼王顶楼复式的一扇窗户后面,露出一双淡蓝色的眼睛。
这双眼睛刚才一直在远远地观察着河岸路边发生的一切。
从这个距离望过去,夜色之下,其实很难看出什么端倪,更遑论那件事仅仅发生在几秒钟之内。
不过,这双眼睛所看向的方向却并非河边的草地,而是更偏向那片草地的上空。
“刚才似乎真的出现了一道裂缝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