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穆惜文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元荷的父亲是因为什么忤逆顺平帝的暂且不知,但就南霜这一件事,就足以看出他有多昏庸。
吏科都给事中的名号可能有些人不是很熟悉,但换个词,大家一定知道——言官。
吏科都给事中便是言官中的一种,品阶很低,只有正七品,但其权利地位却十分之高。
而言官的职责,正是劝谏帝王、监察百官,也就是说,南霜的爹完全是干的分内之事,顺平帝降罪不说,甚至还如此羞辱对方的妻女。
不过穆惜文也知道南霜那一身贫贱不能移的傲骨是哪来的了,言官自古便是“清流”一派的代表,他们宁死不屈、百折不弯,说得难听点,就是顽固不化、迂腐守旧。
叫一个言官的妻女流落风尘,顺平帝完全是想逼死南霜一家。也幸好南霜遇上了元荷,否则以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肯定早就守节自尽了。
虽然穆惜文极力维持着冷漠的表情,但这一闪而过的厌恶神色还是被一直专注地注意着她的元荷捕捉到,她双眸闪了闪,那盈润的眼波仿佛盛满了最灿烂的阳光。
她果然没有赌错!
在得知穆惜文是个女东家后,她便心生一个疯狂的想法。这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行离经叛道之事的女子,肯定是视约束、教条于无物的人。
她人生的前十八年养在深闺之中,学遍了琴棋书画、诗书礼乐;人生的后十年被锁在这红楼中,对着无数男人虚与委蛇、虚情假意。
如今她二十八岁,如果不出意外,容颜老去的她很快就会身不由己地变成红倌。
今后的结局,或是百病缠身地在这吃人的世间苟延残喘着;或是不到两三年染上一身脏病后被一席裹着抛在乱葬岗等死。
可是她不甘心!她怎么甘心?!
她自问学识并不比世间许多男儿差,自问心性比许多人都更沉稳,她为什么、凭什么被埋葬在这红楼之中?!
她想寻找出路,但身为贱籍的她,连为自己赎身的可能都没有。
在泥泞、黑暗中痛苦挣扎了这么久,直到今天,她终于寻到了这一丝的可能。她一定,一定会抓住它!
看出了对面这个“小公子”心软的本性,她一改之前淡漠的语气,轻垂下头,闪烁的烛光照在她脸上,恰好留下一丝脆弱的迷茫神色。
“十五岁时,我和太常寺少卿之孙定亲,后来他祖母去世,我等了他三年,只等着十八岁时嫁与他,没想到等来的确实全家被抄,自己也流落青楼。”
她喉间微微哽咽,一滴晶莹的泪珠在她侧头时蜿蜒流下,顷刻见又消失在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