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蕴本不想掺和赵侯府的事情,可她总觉得赵侯府中毒这事不寻常,加上赵侯夫人有意挽留她在赵侯府里住下,便半推半就的留在了赵侯府。
这是宋蕴第一回来赵侯府,赵侯府的院子很大,不过摆设和园中的景致却不如其他权贵府邸精美幽雅,反而有种古朴的清冷,秋风萧瑟,落叶纷纷,显出几分败落苍凉之感。
“蕴公主,您住的是听风院,前面就是。”赵侯府的小丫鬟梅俏引着宋蕴过去。
赵侯中毒这事还没查,赵侯夫人留了宋蕴在赵侯府里小住,并说要好好感谢宋蕴带来江寒救了赵侯性命。
一路到了听风院里,听风院的景致比别处略好一些,有小桥流水,树木成荫。正是秋风起,风一吹,树木摇晃,树叶发出沙沙沙婆娑响声,又夹杂小桥流水声,听来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难怪叫听风院。
“听风院旁边的青阁是二公子镇威将军的住处,世子爷住的是惊天院,在听风院近一些的琉璃苑是大小姐未嫁前的住处,侯爷和夫人住的碧云苑,竹苑是二爷的住处。蕴公主在侯府住的日子,奴婢会跟着伺候您,您有什么想问的,尽可问奴婢。”梅俏简略的跟宋蕴说了一下赵侯府的格局,她倒是个极其聪慧的丫头。
宋蕴已经留意过,赵侯夫人将她安排的这处听风院,景致看起来虽然会好一些,却院子地处偏僻,赵雍淳住的青阁,更是偏僻。
她目力好,瞟了一眼青阁的方向,看到那边院子里根本就没什么景致,而且还无数巨石嶙峋,就像是随便选了块荒地,修了几处房子,廊墙一围,就当做了一处院子。
第二日,赵侯醒来,大理寺卿受理此案,大理寺卿杨屏亲自带人来赵侯府里问话,赵侯夫人特意派人将宋蕴请过来看着。
赵侯府里的人都聚在正厅里,方便大理寺卿的人询问。
杨屏臻看宋蕴在,朝宋蕴行了个礼,方才去准备问话。
这是他第二次接触宋蕴,之前夏青州案的时候,真想出现得太过突然,那个什么云阁少主赵无斐主动对外承认了杀夏青州,灭夏府。而后,他整理卷宗的时候,发现了一些疑点,而且那个赵无斐出来承认了这两桩案子之后,就彻底消失了。
奈何那案子他觉得疑点重重,却又毫无新的线索,加上皇上要求就此结案。于是,他只留了满心的疑问和无奈,压抑住对案情真相追逐的心。
没想到,赵侯中毒一案,他会与宋蕴再相见。
杨屏臻拢起思绪,专心查赵侯中毒的案子。
他先与赵侯询问:“侯爷中毒之前可接触过什么人?吃过什么东西?侯爷可想想,近来可得罪过什么人,觉得是何人会想要置您于死地?”
赵侯想了想,将杨屏臻询问的话都仔细的回答了一遍,在讲到得罪过什么人的时候,他的眼神瞟向了赵雍淳,欲言又止,最后叹息一声,道:“本侯未曾得罪什么人,也想不到会有什么人会想害本侯。”
杨屏臻能当大理寺卿,自然观察力极其敏锐,将方才赵侯明显怀疑赵雍淳的心思看了个明白。
他往赵雍淳看了一眼,只见赵雍淳端坐在那儿,明明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却态度老成端正,一身气势如虹,正气凛然。
杨屏臻不动声色,继续去询问赵侯世子、赵侯夫人,最后才去问赵雍淳。
赵雍淳抿了一口茶,不紧不慢道:“昨天一早,皇上就召本将军进宫商议梁国用兵一事,等我回府时,父亲已经中毒,其余的,我与父亲关系疏离,又才从北寒城回来没多少日子,并不清楚。”
赵雍淳这话,相当于没说。
至于他们父子关系疏离这事,杨屏臻也无需派人去问,毕竟,在这之前的十六年里,赵雍淳的头上一直顶着贱奴之子,无用废柴的名头,若是父子和睦的话,京中断不会有那么多的人欺负赵雍淳,他也不会顶着这两个名头活着。
“话已经询问完了,按照规矩,赵侯府需要搜一番,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证据。”杨屏臻语态恭敬道。赵侯等人没有意见,宋蕴就更加没有意见了。
大理寺卿的其他官吏在外询问了赵侯府下人的话,整理好之后,送过来给杨屏臻,杨屏臻翻看了几眼,然后又抬头看了赵雍淳一眼,赵雍淳仍旧在气定神闲的喝茶。
杨屏臻合上册子,什么都没有点破,静静的在正厅里等着。
厅中等待的人,心思各异,赵侯夫人脸上略显出几分焦急之色,赵雍庆脸色茫然,又有几分急躁和担忧。赵侯更静,一直坐在那儿,脸色阴沉惨白,偶尔咳嗽几声,显示出他刚解毒身体还虚弱之状。
至于宋蕴,神色里带有几分探寻,一会儿看看赵雍淳,一会儿怪异的看赵侯一眼,好像一副已知乾坤的状态。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大理寺官吏卜骏跑进正厅里禀报道:“回大人,找到了紫丁花种子。”
“何处找到的?”杨屏臻问道。
卜骏答道:“是在青阁,镇威将军的房中,只有一粒。”
厅中的人都看向赵雍淳,在他的房中找到紫丁花种子,而且众人皆知他与父亲关系不睦,所有的嫌疑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可赵雍淳仍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脸上没有一丝黄色,反而神色轻松,嘴角有了淡淡的笑意,他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柔和温煦的目光落在宋蕴的身上,并不理会杨屏臻投过来的质疑的眼神。
“镇威将军可有解释?”赵雍淳的态度,让杨屏臻略有不满。
赵雍淳轻笑了声:“我前两日得空,觉得院子里太过空乏无趣,就在院中里种了些紫丁花。杨大人可让你的人去我那院中地里翻一翻,定能找到许多紫丁花种子。”
杨屏臻可不信他的话,道:“如今已是深秋,紫丁花需在春日种植,秋日是种不活的。”
“是这样吗?本将军是个粗人,并不知晓此时。”赵雍淳笑着答道,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那也没什么,不过一包紫丁花种子,并不可惜,看来,只能在春日的时候再种了。”
“下官想问一句,振威将军为何要选紫丁花种?”杨屏臻问道。
赵雍淳答道:“我娘喜欢。”
看赵雍淳是什么都不想说,杨屏臻不再同绕弯子,直接让卜骏带了几个侯府的下人过来,他道:“侯府里不少下人曾看到,镇威将军前两日接触过一只蝙蝠,不知那蝙蝠可是毒蝙蝠?”
杨屏臻不绕弯子,赵雍淳也不再绕弯子,答道:“前两日的确有一只蝙蝠闯入过本将军的房中,让本将军赶走了。看来,杨大人是在怀疑本将军。”
“几条线索都指向振威将军,下官只能冒犯。”杨屏臻答道。
“好,杨大人有理由怀疑本将军,同样,杨大人该去整理一下本将军的动机。为何要给亲父下毒?”赵雍淳反而气势汹汹的问杨屏臻,好像杨屏臻才是那个被审问的人。
杨屏臻仔细想了想,赵雍淳看似是极其有动机的人,但是,也不应该有给亲父下毒的动机,他若是嫉恨父亲待他不好,那么在他回京之后,京都那些曾经欺压过他的权贵子弟,多少会受到些报复,可惜却不曾。
杨屏臻将疑惑的目光看向赵侯,赵侯方才是有话没说。
赵侯犹豫了许久之后,他才痛声道:“或许,是因为他娘留下的东西,前些日子,阿淳找我要他娘留下的遗物,我没有给他,而是将遗物都交给了蕴公主保管。”
宋蕴点头,表示是有这么一回事。
赵侯继续道:“当年赵侯府正落败,连府中过日子都难,阿淳他娘留下的东西大多都是些价值昂贵之物,当初,我鬼迷心窍,又实在不忍日子过不下去,便将阿淳他娘留下的遗物典当换了银子,支持赵府平常开支,疏通人脉关系,这才将侯府慢慢撑起……可那毕竟是阿淳他娘留下的遗物,我典当了东西之后,又让人打造了一模一样的东西,以表想念旧人。阿淳应该是知道了那些东西都是假的,对我生恨了。”
说完,他失望又愧疚的看向赵雍淳。
“阿淳,都是为父对不起你们母子。”
赵雍淳冷笑:“父亲编出的这个借口未免太过牵强了,父亲还不如编个你杀了我娘,让我知道了真相,才给你下毒的借口更好。”
赵雍淳此话一出,赵侯夫人和赵侯均是面上一慌。
此时,宋蕴开口:“赵侯此话,却有不对。你托付我保管的东西,每样都是真品。阿淳亲自来看过验过,没有一样东西是假的,他说,他向赵侯讨要他母亲的遗物,本就是想送给我的,所以那些东西都已经给了我。”
赵侯不敢相信的看向宋蕴。
宋蕴吩咐了玉香拿出几个盒子来,里面装的是杜怜霜的几样遗物,杨屏臻拿去看了,每样都是真的。
杨屏臻疑惑的目光看向赵侯。
赵侯急了,直接道:“杨大人,如今阿淳嫌疑最大,您莫不是惧怕于他是镇威将军,还有蕴公主撑腰,想包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