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此话，徐妙锦沉默了。

她原本想要说什么，可见着林安的面色，最终还是吞到了腹中。

因为这种状态之下的林安，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心中倒是涌现出些许陌生感来。

林安将那些茶盏碎片收拾好，走到了徐妙锦身前，轻轻抱住后者，小声道：

“我知道，他们都是你的叔叔伯伯，是看着你长大的，可他们现在倒行逆施，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

“为了天下能够长治久安，为了百废待兴的大明王朝，他们……必须死！”

林安鲜少露出这种杀气腾腾的表情来，尤其是在徐妙锦的面前。

其实以他现在的实力，直接冲到南京皇城，把这些人都杀了，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要知道，这治标不治本！

杀了一个淮西勋贵，还会滋生出无穷无尽的淮西勋贵来。

就如同有历史学家是这样总结的，当少部分人掌握了绝大部分的生产资料，不过又是一场吞并和反吞并的轮回罢了。

勇士在屠了恶龙之后，为了巩固自身来之不易的地位和权势，会在一日又一日的沉沦当中，不自觉的化身为恶龙，这个时候又会出现新的屠龙者。

林安想要杜绝这种轮回，但这是痴人说梦，他能够做的，不过是将已知的蛀虫消灭罢了。

就如同海边的小鱼，能够救一点是一点！

徐妙锦缩在林安的怀中，愣了好半晌，才怯生生的说道：“我爹和姐夫，他们真的造反了吗？”

林安没说话，使劲揉了揉徐妙锦的头发，轻声呢喃道：

“如果皇帝陛下驾崩了，那么他们就是真的造反，如果洪武皇帝还在，这群宵小之辈迟早会露出马脚的！”

徐妙锦有些疑惑，仰头看向林安。

她听得一头雾水，原本想要问一下，可见着林安沉思的样子，眼神深邃，似乎从阴沉的夜空中，看透了历史长河的感觉，便也没有打扰。

……

天色刚朦胧亮，朱元璋批改了一天的奏章，却也没有休息，拖着贫乏的身子，去到了偏殿的一个隔间。

隔间内，一个老迈的身影蜷缩在角落，双目无神，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憔悴沧桑，或许是有些害怕，双手紧紧抱着自己，身子不自觉的瑟瑟发抖。

咯吱——

随着隔间大门缓缓打开，朱元璋走了进去，见着那万分狼狈的身影，有些动容，他看向一旁看守的锦衣卫。

“怎么搞的，让韩国公成了这个样子？”

锦衣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惶恐道：“回陛下的话，自从韩国公进了这里之后，便惶惶不可终日，一直不让小的们靠近……”

大概听了点来龙去脉，朱元璋也是轻轻点头，一挥手，让锦衣卫退下了，他在原地站了会儿，便走到了李善长的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开口道：

“韩国公，你可还认识朕？”

李善长忽的转头，目光落在了朱元璋身上，愣了好半晌，眼神才慢慢出现些许清明来，他连忙跪着爬了过去，抱着朱元璋的大腿，嚎啕大哭道：

“陛下！老臣冤枉啊！他们那些人丧心病狂，竟然敢欺天……”

朱元璋没有等李善长把话说完，就弯腰，将李善长给扶了起来，他此刻展现出前所未有的亲和来，声音也柔软几分。

“咱相信你！”

“徐达与你关系要好，老四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肯定不会出那些馊主意，只是……”

“朕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