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开始转冷,妈妈就给他织,给那男人织,那时候中央台放红楼梦,妈妈就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织,沙发是蓝色格子纹的,妈妈抬头盯着电视,手上动作不停,间或用抽完的线针在发缝里划拉下。
这个片段,像是纤细青葱的嫩芽,在许少禹的记忆中永远不会衰老。
他最后一件毛衣是大海的蓝色,海魂衫的样式,胸前有个色彩丰富的帆船。
那只船可能预示着那个男人的远去。
消失是很快的事,很多人也是。
那件毛衣他一直从三年级穿到五年级,毛衣把他的胳膊他的手高高拎起,像个机器人。
妈妈的毛线仍旧拆了织,织了拆。但从来没有一件织完的,也再没有了温情。
小雨的妈妈给他买了新的毛衣,她对妈妈说不用织了,现在买的也很好,不要钻死胡同,又何苦为难自己,难为了孩子。
我总以为我做些什么,就会留下点什么,可是什么用也没有。妈妈的眼泪流了一脸。
——
许少禹按着太阳穴,心抽抽地疼痛。
他看了看那个盒子,突地起身,走过去盯着这份过于精心打扮的生日礼物。
一会儿,
用手抽开丝带,纯正的蓝色。
台灯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如此纯粹的颜色,让人难以承受破碎。
毛乎乎的,织的是圆领,左胸前织了一块云朵,下面几个小方点,是小雨点吧,他猜。
很像天气预报上面多云转小雨的图案。
他用手轻轻地抚摸上去,刚接触是冰凉的触感然后很温暖,不知是他的手上的温度传过去了还是它阻断了外面的冷空气。
很柔软。
盒子的角落是一张卡片。
他展开。
不要因为某个人某个事让你对这个世界感到失望。许少禹,这样对你自己不公平。
我选了好的毛线,虽然技术不好拆了几次,但肯定会很暖和的。
生日快乐!
然后是一个大大的笑脸,她很喜欢画这些。
他每次从这些图案中可以看到她说这些话的表情。
童稚和成熟,一半一半。
小黑说得对,他们不一样。
是不一样,让她对他有了吸引力吗?
——他不知道。
阮云不是一个第一眼长相特别出众的,她不时尚,有些肉,但不是让人腻的胖,她圆润得像中世纪油画里的那些美女,她的眼睛很特别,就像书中经常说的像深不见底的潭水,她经常害羞,许少禹为了看她难为情的小表情,经常捧着她的脸强迫她和他对视,她的上眼皮很厚,很深的双眼皮抬眼就看不到折痕,一双眼睛就像两条大脑袋的小金鱼,在人心里游啊游。
让人心里平静的湖也荡开了涟漪。
熟悉了之后,发现她竟然不像个现代人,她很少用学生之间时尚的词语。她是个感性的人,可却时常要为她的感情做一下阅读理解,有时候竟像个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