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陡然一惊。
“元烈!”她倏然站起身来,“这是哀家的人!”
拓跋渊的眼神从陆银屏身上剥离开来,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董侍中,和蔼地对太后道:“看着倒像个人,可净说些恶心人的话。”
宫人心道是这个理──贵妃唤太后姑姥,那陛下不就成了长辈?且阖宫皆知贵妃是被强纳的,心里怕是惧恨死了天子,董侍中这时候说这种话,可真真是恶心了帝妃二人。
宣帝本就好杀,这次又的确是董侍中理亏。若要论起来,还是裴太后自己起的头。
她自知护不住,只能断尾求自保,由着李遂意将人架下去。
哪知天子像是有备而来,行刑之地就在殿外。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嘉福殿上空。
众人胆寒。
秋冬膝盖一软,差点瘫下去。好在熙娘及时伸手扶了她一把。
太后垂着眼,可细看那胸口正频繁不断地一起一伏。
这样热的天,陆银屏此时半个身子都凉了个透。
立威…杀人便是立威?
她御下素来宽和,春夏秋冬也是尽心侍奉,即便旁的婢女有怠慢,也顶多是秋冬出面呵斥两句。
打骂都不曾有,更不要说拔人舌头。
今儿陆银屏开了眼,也知道身边这位的确性子残虐不仁,或许对她的皮囊尚有兴趣,才纵容她先前的抵抗和后来的冒犯。
否则,她怕是早就死了罢!
外间的人被拔了舌,喉尖溢出“呜噜噜”的破碎之声,像是被人灌了什么汤水一般。紧接着又一阵窸窸窣窣之声,殿外悄无声息。
陆银屏正惊疑出神之计,出离的神智被紧紧捏着纨扇的左手背上的冰凉触感拉回。
天子执起了她的手,将自己腕上的檀木佛珠褪到她腕上,玉髓与佛珠相衬,竟让深褐色的佛珠占了上风。
“南无大愿地藏王菩萨。”天子念了声佛号,“此物赠与贵妃,不准擅自摘下。”
陆银屏愣愣地望着那串佛珠,这才回过神来──原来天子信佛是因为造下杀业太多。
可真是自欺欺人啊…
“今日与母后添了不少麻烦。”他大掌扣住陆银屏的手,缓缓起身,“嘉福殿缺个会说话的侍中,明日朕拨个人给您。”
太后不看他,只摆了摆手:“你走吧。”
“那,儿子先告退了。”
陆银屏赶紧拜别:“臣妾告退。”
说罢,便被天子拉扯出了嘉福殿。
院中央有大片湿地,若不是空中尚弥漫着似有若无的血腥味,陆银屏几乎以为刚刚的一切都未发生过。
“走。”天子出声催促她。
二人出了大门,拓跋渊径直上了她的辇,坐定后朝她伸出手来。
陆银屏当下有些怕他,不敢拂了他的意,只能乖乖将手递过去。
就着他手的力道,陆银屏上了辇。
指腹在她腰下打着转,天子淡淡开口吩咐:
“去太妃那边,就说今日不过去,你自己编个理由。”
李遂意道了声是后,便去办事了。
她的辇只坐一个人还好,如今坐了两个人,便有些拥挤。
拓跋渊将她拥进怀中。
“太极殿两侧各有一座风屏。”他在她耳边低低道,“朕想让人打两座银的换上去。”
陆银屏又怕又羞,耳根渐红──银屏,银屏,说的可不就是她?
她一低头,便能看到腕上的佛珠。
刚刚在殿内瞧不清楚,现下对着光一看,每颗珠子上都像是刻了字。
拓跋渊见她没有抬头,以为她还在想刚刚的事,所以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