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旃檀第一次来端王府拜访,仗的是御史台的名头。
若是在大齐或是从前的大凉,世家子来访,王公将相都要亲自出来相迎。
但这位鲜卑王公明显不讲这套,硬生生将人晾了许久也不曾露面。
崔旃檀心中有些着急,便对左右站着的仆从道:“在下有要事要禀告殿下,请再通传一次。”
家仆皮笑肉不笑道:“御史台来人有何要事?崔公子不妨直说,奴也好回禀殿下。”
崔旃檀心一横,沉声道:“散骑常侍韩楚璧与大司空大人拿到沈御女生前供词后入宫,至今已有三日。京内外防御更迭比往日频繁,今晨陛下无辜缺席朝会,在下实在担心,特意来寻殿下商议。”
家仆听到后面时一愣,与同伴交换了个眼神后道:“崔大人再等等。”旋即转身入了内门。
不几时,便听外间长廊深处有脚步伴着琳琅之声传来。
崔旃檀虽见过端王数面,也只是远远瞧着,知他恣肆放纵,性好豪奢,听这阵儿响声便知人要来,于是深深伏首,摆出十分恭敬的姿态迎他。
人渐渐到了他跟前,崔旃檀看到眼前只着鸦头袜的男子脚掌,随之便有一阵伴着酒气的女子室中才有的香风掠过鼻尖。
端王未开口,他便不能起。
约摸又跪了小片刻,崔旃檀才听到头顶上的人开了口。
“孤平日最好说话,但你们这些御史台的笔杆子总是步步紧逼,揪着孤的错处不放。”
崔旃檀听他这样说,倒是松了一口气倒不怕他责怪,就怕他不肯表态。
崔旃檀道:“卑下此次前来,并非是寻殿下是非。而是陛下如今恐怕要遇险,特来求殿下襄助。”
“皇兄?”端王一听,语气这才有些软和下来,“出了何事,你起来细说。”
崔旃檀坐直了身子,便将陆瓒入了禁军府的前后过程包括韩楚璧同宇文馥一道入了宫的事全盘说出,这才慢慢引起了端王的注意。
中间崔旃檀忍不住打量端王的神态,见他刀裁一般的面容上泛着潮红,应是酗酒所致,便尽量放慢了语速,企图让他哪怕尚在混沌之中也能够理解自己的意思。
端王转着拇指上的扳指,摇头道:“你说得详细,但若依你所言,眼下怕是京畿内外包括皇庭全部换成了王兄的人。陛下是先太后之子,孤亦是。自古王不见王,孤同王兄素来没多少交情,若是此刻进宫,定然会引起哗变。本来还有回旋余地,只怕会像养鱼人池中的塘鲺一样,激得王兄提前兵变。”
崔旃檀来时只想着求救,并未想过这些高门内宅时有勾心斗角,但他这样的嫡子往往只需读书并读好书,将来娶个家世相当的女子再生几个儿子便算完成一生的任务。
世家子个个坐在窗内,只能看到窗外或雪落红梅,或雨打芭蕉,看不到地底暗流涌动,自然不知这世间浊恶恐怖。
崔旃檀见端王也无法,想起尚在鹿苑的陆银屏,心底焦急,便想要告辞了再去寻人,好报个信儿,让她跟自己一道走。
然而端王又道:“你放心,皇兄应该没有事。”
崔旃檀讶然:“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