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大哥从前对我很好。”拓跋渊慢慢道,“有次我想摘朱华门前的橘子,自己够不到。你让我骑在肩头去摘它,最后还将我背回含章殿…”
“因那时你是魏宫头一位公主,是我唯一的妹妹。”靖王将木头人放在床头,冷笑道,“我尚年幼时太妃便说,宇文贵嫔诞下一位公主。我日日去含章殿就为看你一眼,眼见着你从襁褓大小出落成人。”
说到这里,靖王目光突然变得羞愤,起身伸手掌掴了他一巴掌。
“…这些年来,你要什么我不给?偏偏在我北征大胜回来时告诉我你是男人?!”他撩起自己前襟,露出沟壑分明的胸腹和上面一道道伤疤,“大魏没有过公主,为了不让你和亲,我几乎是捡回一条命…这些伤都是那时留的…结果呢?你什么都不用做,扮女人扮了十几年,直接捡了现成的太子之位?!”
天子淡漠地望着他,面上掌印已经清晰可见,却一句话也未曾说。
“你哪怕早些年告诉我,你说你要做太子,我不会拦着你,大不了公平竞争。”他放下衣襟,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你可以杀尽知道此事的宫人,但你永远也不会被人瞧得起…秀奴,你真是让我看不起。”
兄弟二人站在一处,身高已经相差无几。只是一个身强力壮,一个略有些削瘦。
“我进太极宫,也没什么可说的,就是想杀了你,自己做皇帝。”靖王又坐回了榻边,“我不说假话我想杀你在前,想做皇帝在后。我早料到技不如人会有今日毕竟你是做女子装扮长大的,妇人多奸,我自然敌不过你…现在落在你手上,要杀要剐也是你一句话的事。我只说两样事,希望你能看在曾经我是真对你好的份上答应我。”
天子长叹一声:“你说吧。”
靖王抬头,琉璃色眸子紧紧盯着他。
“第一件事:禁军虽是在我麾下,但他们也是听命行事。这些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留他们一命哪怕是去垒城墙河堤也好。”
“那是自然。”天子点头,“朕也惜材,不会让他们垒城墙河堤,大材小用了些。朕另有打算,定然不会害他们性命。”
“第二件事”
靖王扫了一眼枕边的木头人,淡声道,“这世上对不住我的人太多,我对不住的只有一个…陆三的事情不要透露给任何人…她还要嫁人…只是我同她有私情在前,她嫁过去后日子定不会好过。你借着贵妃的名头替我多照拂些,莫让她以后受了委屈。”
他望着木头人,目光柔和下来。
“她是个闷声的性子,受了委屈不会讲话。”
天子迟疑一瞬:“沈家已经亲自上门同她退了亲。”
靖王抬头,眉心紧紧拧在一处。
他攥紧了拳头,胸腔有些起伏不定,却在急促的呼吸声中渐渐平复了下来。
“我知道了…”他平静地道,“是我无用。本想着这次若能成事,便能像你一样,正大光明地将人抢入宫。”
天子想起了陆银屏,抿唇道:“你曾说过,我和老三不争气,日日围着女人转,如今你自己不也是如此?”
靖王早先掌掴了他一下,那一下虽然用力,却也像打通了自己的任督二脉一般,感觉胸中的那些愤懑似乎也有了一个小小的出口好像积压多年的恨意被一根针轻易戳破,自己回头一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有过的女人太多,不知道‘情’为何物,我只知道陆三与旁的女人不同。”他又摩挲起了那个木头人,“我也不知为何,想来陆家的女子都有些神通吧。”
天子想起陆银屏,虽说他不相信她有什么神通,可她在他眼中终归是不同的。
“沈家退了亲,以她的身份也不是不能再找,总之你照看着便是只是不要将她接进宫。”靖王道,“你能做到?”
拓跋渊点头:“贵妃不会同意的。”
靖王心底嗤笑他惧内,可这么一想若是自己能同陆三光明正大地在一起生活,似乎惧内也没有什么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