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延亭见他穿着半新不旧的衣服,裤子上还有补丁,留着寸头,进屋连头都不敢抬,唯唯诺诺的,不由得心酸。当时自己走的时候他还不到三岁,长得虎头虎脑,跟在自己屁股后边喊二叔。没想到再见面,竟然是这么一副样子,完全没有年轻人该有的蓬勃朝气。
陈延甲痛心疾首道,“你好好看看你侄子,眼瞅着咱们陈家可就要绝后了呀!”
“哥,你这说的叫什么话?陈锋和小陆都正值壮年,怎么可能就绝后了?你这话说爱添油加醋的毛病这么多年还是没有改!”陈延亭既愤怒又无奈。
若是旁人伤了自己儿子赶走不再交往就是,可偏偏这人是他的亲大哥,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他既愤怒又拿他没办法。
“我可没有添油加醋。小峰眼瞅着快三十的人了,连个媳妇儿都没有。没有媳妇儿怎么生孩子,不生孩子又怎么传宗接代?还有陈陆,他跟前虽然有两个孩子,可都不是他亲生的,他就是替别人养孩子呢。这么下去,咱老陈家可不就是要绝后了!”陈延甲义愤填膺道。
“你这也太悲观了,孩子们还年轻,怎么就能到这种地步。陈陆那边不用你操心,你先说小峰这边的情况。”陈延亭看着侄子,“小峰,你自己来说。”
陈锋一听二叔喊自己,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起来!”陈延亭火了,“这是什么毛病?动不动就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你的膝盖就这么软这么不值钱?你要是想跪着就给我出去,我不想看到这么软弱的人!”
陈锋站起身,红着眼圈道:“二叔,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我连吃饭都成问题,膝下还能有什么黄金?真要跪一跪就有钱挣,我宁愿天天跪着。”
“你说得这叫什么话?现在都是新社会了,你这迂腐的思想是跟谁学的?大男人有手有脚的怎么就挣不到钱了?你坐牢出来或许比其他人找活更难一些,但也绝对不至于什么活儿都找不下。你告诉我,从你出狱后,你都找过什么工作?”陈延亭问道。
“干过装卸工。”陈锋闷声道。
“现在还在干?”
陈锋摇了摇头,“没有,太苦了。”
“太苦了。做什么工作不苦,吃不了干活的苦就要吃看人脸色的苦,人活在这世上有谁不受苦?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个道理都不懂?”陈延亭对侄子的表现太失望了。
他完全没有自己努力向上的打算,如果自己不出现他就打算这么自暴自弃,甚至于连个媳妇儿都找不下。如今自己回来了,他就像是濒死的藤蔓找到了营养丰沛的树干,准备上来缠住自己了。
陈锋低着头不说话了。他也没有资格说话,他现在就等着他亲二叔赏他一口饭吃呢,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别说话不好听,就是上手打他两下,他也不敢说一句不是,只能是恭维巴结着。
“老二,其实也不能全怪小峰。孩子从监狱里出来之后活儿的确不好找,找的都是一些散工,重活。肩膀上的皮都磨掉了一层,稍微好一点儿工作人家也不找他,都是些脏活累活,挣得钱还少。人家一听他坐过牢也不愿意跟他接触,更别提是说媳妇儿了,人家婚介所根本都不介绍。我们也想好好过日子,可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嘛!也不怕你笑话,我就给你明说,这次来我就是投奔你来了,好歹提携提携小峰,给他成个家,你哥就是立马死也能瞑目了!”陈延甲直接把话说到明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