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天心禅子一字一顿。
他比方然矮一个头还要多。两人几乎面对面,距离不过咫尺,这种距离之下,天心禅子得要半仰着头,才能和方然的视线对上。
很显然,这位禅宗的人间行走,此刻的心态不怎么让人放心。
在天机轮盘之前,天心禅子的模型,就如同一轮炽热的烈阳一样,散发出来迫人的热力。
感觉到天心禅子气息波动的刘镇守,微不可查地往后退了几步,一直到了茶坊门边上。
要不是因为他们进来的时候关了门,他得一路给退出去才会罢休。
掌柜吕子实有样学样,也小碎步后退到了楼梯侧边。
作为玄门分舵的茶坊,楼梯后面就是一条暗道,来去非常方便。
必要的时候只要往侧边挪半步,就能整个人都藏到暗道里面去。暗道不一定能扛得住两尊道初大打出手,但是也总好过直接面对道初的气机。
方然看着天心禅子,心里面嘀咕了一句——果然还是小孩子。
他笑呵呵地对天心禅子说道:“佛门最忌贪嗔痴,别生气呗。”
“哼!”天心禅子冷哼了一声。
他眉毛拧在一起,明显是一个记仇的表情。
再怎么说,他也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佛法精深修为骇人是一回事,猛不丁听到方然说,要把他嫁出去?
换谁都不能忍。
教养再好都不能。
“千情谷掳掠良家,特别是出阁途中的黄花大闺女。玄门查过千情谷一段时间,有一些进展,但是并没有继续深入。我要把千情谷在这里的势力连根拔起,这算是普度众生。小和尚干嘛生气?”
方然正色说着,言辞恳切,而且句句占理。
占理归占理,天心禅子却不怎么买账。
“我有说过要和你一起铲除千情谷吗?”
“这种大好事,你们佛门不是都当仁不让的吗?”方然说的理所当然。
天心禅子明显噎了一下。
佛门确实是要普度众生,救难扶危。
他这个禅宗人间行走,在红尘之中历练,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来的,要不然也不会只身深入渊默这种混乱的地方来。
但是……
普度众生救难扶危,和被拐着嫁出去有什么关联吗?
“你就不能想个别的办法?”天心禅子很没好气地反问了一句。
方然摇摇头:“没别的了,这个多简单直接啊。”
“贫僧拒绝。”
“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不是佛家的话吗?你看,你穿穿女装,就能解救多少待字闺中的少女于生死。这是大功德。”
顿了顿,方然又带着一丝惊叹说:“而且,你虽然是个和尚,但是这一头长发,多少女人都望尘莫及的……我们里面,除了你,还有谁合适当诱饵呢?”
见天心禅子不说话,方然继续说:“况且,你如果置身事外,我就只能涉险找一个无关的女子来帮忙……最多不过武极境界的修道者,千情谷真的下手,生死两说呢。力量越大,责任越大。你出现在锦云贸城,正好碰见我要对付千情谷,这实在是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我佛慈悲,慈悲。”
旁边的吕子实和刘镇守看得眼睛都发直了。
方然这话说的,有理没理他都占理,而且好像还真的没有给天心禅子留任何拒绝的余地。
方然不知道天心禅子是什么身份,也不知道禅宗是多么巨大的一个存在,他们两人可都是知道的。
佛门禅宗,几乎是覆盖十八连星域绝大多数国度的宗门,佛家俗家弟子数不胜数,强者如云。别说五步六步,传说小须弥山上,佛光深处,甚至有七步乃至八步的大能潜心隐修。
好在禅宗没有霸主之心,一心念佛,而且很多时候还会做自损修为给人治伤的事。
有好事的人曾经说过,若是禅宗有霸心,能挡得住他们攻杀的宗门势力,不过一掌可数。
天心禅子,就是这么一个堪称恐怖的势力里面,这一辈派往人间的行走。
虽然修为还只是道初境界,但是一身佛法极其精深,不灭佛陀金身甚至可以硬抗同境之下任何法宝的攻杀。
刘镇守还知道,天心禅子的师父广觉禅师,正是一尊几乎摸到了七步抱元境界门槛的大强者。
这样的一个尊贵存在,去到许多势力的山门,掌教亲迎都是平常。
甚至有一些和禅宗渊源匪浅的势力,面对这么一位禅宗天下行走,是要跪伏在地,行弟子礼的。
然而方然让他拌女装……
而且看样子,天心禅子还真的被他说动了。
“完事之后,功德归你,我挑一面墙,写杀人者方然五个大字就成。”方然补充了一句。
天心禅子抬起头,神色已经恢复了淡然,对方然说道:“功德与我无关。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有无辜之人受苦。”
方然双掌合十,道:“大慈大悲度世人。”
“废话少说,接下来怎么做?”
打定了主意,天心禅子倒是非常的果敢,也不多磨蹭,反过来催促方然。
方然沉吟了一下,问重新挪到了他身后的吕子实:“先前说的伪造身份一事,大家族庶出幺女下嫁渊默中的某一个家族,两边的背景编好,大概需要多久?”
吕子实低头思索着说:“渊默之外的家族倒是好说,甚至随便编一个就成。倒是要找一个贸城里的……比较难。远了,千情谷不一定会动手,近了,怕是不好圆话。”
“用不着太禁得住查,只要能短时间蒙混过去就可以。”
吕子实微微摇头:“这也不简单,要让渊默之外的家族下嫁子女过来,哪怕是庶出的幺女,说实话,渊默上能配得上的,也没几个。”
方然用一根手指抵着眉心,正在思索,突然眼角瞟到了百无聊赖正靠在门边的锦云镇守,刘坛。
刘镇守非常敏锐地察觉到了方然的视线,悚然回头:“干啥?”
他缩了缩肩膀,明显是想把自己从这件事里面摘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