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子留下的印记。”
方然奔行途中，向着一侧一指。
是极其淡薄的一道佛息，如果不是事先就留心的话，很可能会直接错过了。
刘坛顺着方然所指的方向看出去，佛息印在一块巨石之上，巨石后头，是很大的一片枯木林。
枯木如铁，一支支像是剑一般刺向天空，林子里面有一种肃杀的危险气息。
“真会选路线啊……”刘坛叹了一口气。
“不是这种常人难以通行的路，又怎么可能让千情谷一旦回到荒野，就彻底销声匿迹了？”
方然维持着速度，根本没有任何迟疑，一头就冲了进去。
天机轮盘在枯木林外围没有解析出来任何异常，那就是暂时没有任何问题。
即便有问题，两尊道初在场，那也能让问题变成没有问题。
刘坛在他身后跟的很紧，保持着戒备。
“你说，会不会林子深处，有什么荒野上罕见的凶兽之类的？”
他跟是跟来了，但是那种无时无刻不在害怕有危险袭来的习惯，一点没变。
方然没有说话。
他不断在对禅子留下的佛息建模，比对着地面上落下来的蛛丝马迹。
枯木林里不同于荒野，方向极其多变，路径也极其复杂，刀剑一般的枯枝切碎天空，难以辩识方向，稍微不注意，就得迷失其中。
哪怕是道初境界，要是太过深入，也是有危险的。
刘坛担心的没错，这种林子里，很有可能栖息有某些凶悍的凶兽乃至妖兽。
遇上了，就是麻烦。
不过方然很平静地回答刘坛道：“不用担心凶兽，他们带着人，还想要安然通过的话，不可能选太过深入太过危险的路线。”
林子里面视野范围有限，树木的模样千篇一律，要是没有天机轮盘强悍的建模能力，绘制出来一副完整的地图，恐怕进了树林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就得彻底把千情谷的人给跟丢了。
在天机轮盘面前，那淡淡的佛息就如同一盏再醒目不过的明灯一样，把天心禅子前进的路线标记的一清二楚。
“左边……右边……这里绕开……”
在已经彻底分辨不出来方向的林子深处，方然稳定地保持着速度，沉着地在其间飞掠。
“方兄弟，你这气息感知力，实在是令人佩服。”
刘坛跟在方然身后，不住咂舌。
他每次都是在方然指出来方向之后，才后知后觉感知到天心禅子佛息的。
而方然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未卜先知一样，非常自然而然地就将路径指了出来。
“能加入玄门的，都是你这样的怪物？”
“怪物？”方然差点脚下一绊直接摔出去。
他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修道者，怎么在刘坛嘴里面说出来，就成了怪物了？
刘坛非常认真地回答道：“说是怪物不合适，但我见过那么多巡城镇守，全是各家惊才绝艳的道初，可真没见过你这样的道初。”
“我怎么了……我就是路人一个啊……”
刘坛白了方然一眼。
“路人能在柳白宗师阵法的探查下隐藏住气息？路人能听一遍就弹下来天心禅子的十方净土？路人能以剑入琴，让锦瑟心悦诚服？”
方然想了想，发现好像还真的不能。
刘坛意犹未尽地接着说：“路人，能看都不看就指出来天心禅子佛息的方位？我可是和天心禅子对弈很久之后，才习惯并且可以感受到他的佛息的。要不是你逛风尘处都没有什么心理压力，我真的要以为你也是禅宗出来的人了……”
“嗯……其实还好吧……”方然明显有些心虚，然后声音骤然提高，“等等，什么叫逛风尘处没有什么心理压力？我那能叫逛风尘处？我是去办正事！”
“是正事是正事……”刘坛顿了顿，“天心禅子对你的评价非常的高。他说，你有佛门金刚之相，一怒诛邪，可护苍生。”
“什么玩意儿？”方然猛地被这句话惊到了，一步踏出去不稳，将一侧一棵粗两尺有余的枯木，拦腰撞断。
“呸呸呸……这木头碴子这么硬……”
他带着惊恐之色看着刘坛：“佛门看谁都有护法相，这个也就罢了。护苍生这种事情，说的有点过了吧？”
他就是个商会头子，护着商会里几千号人就已经捉襟见肘了。
护苍生？
扯呢。
刘坛指了指方然前面：“看路。树。”
嘭！
又撞断一棵。
“天心禅子还和你说什么了？”
刘坛耸了耸肩，一摊手道：“没了。这几天准备给千情谷下套的事情，我也就去过茶坊一次，能说几句话？”
他带着一种很复杂的表情，说：“天心禅子夸人，并不稀罕。但是那么高的评价……我认识他这么久，从来没听他说出来过。”
“他就是被我拐着女装，心存记恨。别给我戴那些高帽子，我杀千情谷，是私仇。”
“私仇？”
“是啊，千情谷主觊觎我姐姐，迟怀归的手下就几乎毁了整个商会。千情谷，我是要彻底毁掉的。只不过现在我的实力还不够，所以就先从这些分舵下手。一刀一刀割下去，顺便，磨炼己身。”
刘坛听后非常佩服地说：“厉害啊！以千情谷为磨刀石，这等手笔，啧啧，我是没胆子这么干。千情谷主可是六步充盈境界的大强者啊……”
“六步充盈，能有多强？”
“吓，瞧你这话问的。五步承意，反手便能碾压道初。六步充盈，反手便能碾压承意。道初杀人，承意破军，充盈灭国。六步境界开山破海，只身碾压任何一个凡人国度，你觉得，这是多强？”
说着，刘坛还咂了咂舌。
其实不用想也知道，要是千情谷主不够强大，光是千情谷干的这些事情，就足够令一些宗门生出来将其覆灭以谢天下的心思了。
刘坛自己，是绝对没那个胆子去打千情谷主的主意的。
眼下方然这名玄门的黄级成员，直接就把目标定在了覆灭千情谷上面，不可谓野心不大。
无论结局如何，敢想敢做，就是了不起。
“而且，即便是为了私仇，你铲除了盘踞在这一片分野的千情谷，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护卫苍生了，这个你得承认。”
“行……吧。”方然也没话说。
刘坛说算就算吧。
至于有佛门金刚之相，这句话听听就好了。要是当真了，回头被天心禅子拉着去当和尚，那麻烦可就真的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