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天微微回头，低声一个鼻音：“哼！”
声音如同雷霆。
船内人瞬间集体噤声，再不敢多说半个字。
“记住我们来是为了什么。此地多半是前人所留的洞府，而若能掌控洞府，方然的生死，只在我一念！”
他回头对着方然的方向传音道：“成师尊体安康。以前的事多是误会，此行凶险，我等还需守望相助，否则危机袭来，彼此离心，怕是任务难以周全。”
他的话说的很是客气，也很是冠冕堂皇，反正从表面上听起来，是非常大气，以大局为重的。
但实际上话里的意思，是直接把彼此离心的锅甩到了方然这边。
方然不同行，那就是不守望相助，致使彼此离心，阻碍任务成功完成。
口气里还隐隐带着一种威胁的意味。
小嗷低声道：“娘亲，嗷讨厌这个人。要不要嗷……”
方然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李长天这真是很低级的一种挑唆。自以为滴水不漏，实际上让方然吐槽都懒得吐槽。
龙母真武舟缓缓启动，几乎擦着李长天天舟的边飞了过去。
擦身而过的时候，方然对着李长天非常温和地一笑。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名长辈，对着别人家的熊孩子一样，完全没有放在眼里的样子。
李长天背后，最靠近龙母真武舟这一侧的一人沉声道：“遗迹之内危机四伏，方然，你可得多加当心了。你，可没有后人隔个三千年，给你敛尸。”
“是啊，特别是千万别乱说话，不然连自个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对，别人怎么死，我不清楚。你，会被烧死。嘿嘿，子孙都找不到尸首可敛的那种烧法。相信我，这活儿，老子手熟。”
从船舱内，火尊者信步闲庭地走出来。他的个子不高，却偏偏是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姿态。
那是属于承意强者自然而然带出来的一种威严。
就连李长天都微微有些诧异，脱口而出：“火尊者？！你怎么会在这里！”
很明显，哪怕他是甲子分殿的天才人物，对于火尊者的凶名，也有着几分忌惮。
而且从火尊者归降方然到现在，还没有过去太久，消息并没传开。他只是惊异——
这种凶人神出鬼没，怎么和方然混到一起的？！
而且看起来，火尊者似乎还是以方然为主导！
要知道，哪怕李长天自己已经是半步承意，但是在火尊者这尊掌握了焚世净焰的真正承意面前，依然不够资格说话！
就算要打，火尊者可以撕破了脸拼命，可他李长天前途大好，哪里肯做这种搏命的买卖？
李长天脸色沉了沉，是那种事态超出了自己掌控的阴沉之色。他低声说道：“有火尊者护法，看来这一趟，你是有信心保得无恙的了。”
火尊者捋了一把头发，阴惴惴笑笑，不再言语。
两舟此刻已经完全错身而过，而方然在最开始的温和一笑之外，全程连头都没有回。
影若烟走上前两步，站在方然身侧低声笑道：“我以为，你会直接打上去……”
方然回头笑了笑：“多点人探查出来浮陆上的危险，不是更好？而且那个李长天，既然敢来，不见得没有后手。”
说着，方然指了指前方，又道：“你看，玄门还有其他人在这里。我刚才贸然出手，落在旁观者眼里，是我动手在先。”
影若烟柔声道：“长大了，不错。”
火尊者从背后低笑道：“方主事说的没错，既然来挑衅，那么总得等所有人都觉得他不占理，或者是旁边没有任何人的时候，才好直接斩了。退一步讲，大家都是玄门的人，总得面子上过得去不是。”
说话间，又有两艘天舟出现在方然一行人眼前。
但这两艘天舟，和方然之前见过的都不相同。
一艘是纯以各种兽骨拼凑而成，兽骨上刻着各种符篆，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防护法阵。
接合点是用粗藤加上兽筋绑住，粗藤和兽筋都浸透着不知名的血迹，看上去透出来一种阴邪的诡异感。
以那这种拼合而来的外观来衡量，似乎随时散架都不奇怪。
这艘骨舟上面一层是敞开的，四面兽骨长长短短地突出来，兽骨末端像是被某种巨力直接折断了一样，围着一方直接暴露在灵海里的甲板。
甲板的正中央，兽皮绷住搭起来一个小舱室，和周围兽骨的粗犷显得格格不入。
舱室边上，靠着兽骨立柱，坐着一个外表最多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看不出修为境界。
方然有些惊异地稍微放开感知，发现整个骨舟之上，真的就只有那个小姑娘一个人而已。
这小姑娘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整张兽皮纳成的短袍，上面沾染着大块大块的血污。
短袍露出肩膀和手臂，往下遮到接近膝盖的位置。
脖子上、手腕上、脚踝上，全部都戴着各种细碎的骨片穿成的饰品，其间夹杂着暗红色的珠子，看不出材质。
而真正让方然觉得发寒的，是这小姑娘露在外面的皮肤上，画满了各种诡异而充满了邪气的符篆。
符篆看上去也是以兽血画成，从脖颈一直覆盖到脚上，唯有她的左手，从小臂到指尖，还是正常的皮肤的颜色。
根据天机轮盘粗粗建模得到的结果，这小姑娘身上的符篆，全部都是祝祷祭祀一类的含义，结合起来却没有什么明确的功效。
“这小姑娘是什么人？”影若烟低声询问火尊者。
火尊者很罕见地显出来一丝忌惮的神色，回答道：“不知道她具体什么身份，但是我知道十八连星域里有这么一门，自称巫家，手段诡谲。哪怕错开一个大境界，没事也少有人愿意去招惹。”
“巫家？”方然重复了一遍这个有些耳熟的词。
若是真的，那这得是从上古传下来的某一支先民之后了……没由来地，方然就想起来了从龙殁之地带出来的战部。
他们，也是保存了祭祀这一类的习俗一直到现在。
不是同出一源，但是也相去不会太远。
只是这副尊荣……实在是太鬼气森森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