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外邪魔，以魔念为核，以魔气为体。魔气不尽，就万法难伤。魔念尚存，就永劫不灭。”
司徒铁用手中毛笔在半空中画出来两个符篆，一个是“念”字，一个是“气”字。
他看了眼暗天君，后者的面孔和身躯被层层叠叠的黑色斗笠和黑色大袍遮住，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手中的毛笔继续随意划动，一个又一个的符篆出现在前两个字周围，以某种难以揣测的玄奥轨迹缓慢流转，构成了一副微光浮动的光幕。
“魔念就相当于我人族的神魂，魔气则是如同筋骨皮肉乃至灵力等等。人族神魂会衰弱，域外邪魔的魔念也会因为受到强大的攻击而陷入沉睡，只待恢复到一定的程度之后，再缓缓转醒。”
暗天君打断司徒铁道：“千情谷主以生人血肉饲喂，就是相当于在补充血魔魔念的消耗？”
“差不多了。”司徒铁点点头，“域外邪魔最上等的那一群，分为天地玄三等，血魔是侍奉此三等魔头的将级存在。神魂永远是它们最可口的食粮，但是对于血魔这种下级存在而言，生人血肉量大管饱，也是适口。”
“能够知晓刀圣镇压地魔的遗迹，能够以海上莲生吸引方然前去帮助削弱镇压，有这样的灵智，血魔的复苏，算是完全功成了？”
“那倒不至于。魔念复苏是一回事，魔气恢复至巅峰则是另外一回事。那血魔……应当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司徒铁眯起眼睛望着远处，接着道，“假借人手，而不是亲自为之，那血魔应当也还是在虚弱期。只不过按你之前说的，方然一而再再而三破坏了它的谋划，它，急了。所以它才会如此铤而走险，试图利用刀圣洞府和其中镇压的地魔，一来斩灭方然，二来吞噬掉其中虚弱到极致的地魔魔念，从而跨过血魔的等级，到达玄魔的级别。”
暗天君：“这就是噬上晋级？”
“这就是噬上晋级，一旦成功，可以掠夺绝大部分上位魔头的境界。血魔想要恢复万全，非得继续吞噬巨量的血肉不可，这在现在的人世间，会引起极大的关注。一个方然就已经把它逼到这种地步，现在听说禅宗的那位人间行走也投注了目光，血魔不铤而走险，怕是就再也没有复苏的机会了。”
暗天君注意到了司徒铁言下之意，追问道：“噬上晋级之后，血魔就不需要吞噬生人血肉了？”
“晋级成功了就是玄魔，自然就不用那么野蛮了。况且地魔被镇压之处，积年累月，必然也积攒了起来巨量的纯净魔气。这些魔气对于地魔而言，远不足以满足它的胃口，但若是玄魔，吃个半饱是没什么问题的。”
暗天君估计了一下方然传讯给袁罡的时辰，直接问司徒铁：“如何打断？”
司徒铁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暗天君，沉声道：“按我刚才解释的，两个法子。一个是阻断魔气，一个是斩杀魔念。”
“现在看来，阻断魔气更容易一些？”暗天君思考了一下，“魔念……那位刀圣都没能彻底斩灭的，对于方然来讲，还是太勉强了一些。”
“寻常人族，碰到魔气就是重伤。但是也有一些上古大能，总结出来了能够以自身容纳魔气的法门口诀。短时间吞噬魔气，然后在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之前逼出体外。兵行险着，是没办法的办法。”
暗天君周身的气势沉滞了下来，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危险感自他周身散发出来，他低声道：“让方然如此行事，你考虑过这会对他造成如何的损伤吗？”
司徒铁翻了个白眼：“伤了总比死了强。背后是你至暗天君，只要一点真灵不灭，什么伤救不回来？”
顿了顿，司徒铁又讥笑着看着暗天君：“当然，你自己治不了你自己，不然也不至于在庚午分殿这种地方忍了那么久。”
暗天君沉默了片刻，大袍无风自动。
然后他对司徒铁道：“口诀给我。”
“十万荣耀。”司徒铁比出来两只手的十根手指头，“卷宗库里面明码标价，这个连我也没法子给你绕圈子打折扣。”
暗天君毫不犹豫，手一抬，立时从他的腰牌之上就浮出来“十万”两个篆字，落入了一旁的巨大架子上面。
与此同时，那架子最高处的一层当中，落下来薄薄一张皮卷，飘到了他手中。
也不做确认，暗天君直接化作一道暗色流光，消失在了卷宗库中。
司徒铁看着掏出来十万荣耀之后转身就走的暗天君，流露出讶然之色，佝偻着身子一瘸一拐地回到大案之前，嘴里面还念叨着：“不是为了疗伤已经穷得叮当响了吗？十万荣耀眼睛都不眨……不对，反正看不到脸，说不定肉疼到脸都抽搐到了一起。呵呵，至暗……还真舍得。”
……
方然觉得，此刻自己整个人都落入了千万年不化的寒冰之中。
这种寒冰冻住的不只是他的肉身，更是冻住了他的神魂，让他的思考都变得无比的迟滞，甚至有一种陷入停顿的难受感觉。
“贪了……”
天机轮盘镇压之下的一缕神魂转过了这样的念头。
魔气……确实可以被天机轮盘所吞噬，这一点，方然已经确认了。
但是他没有料到的是，这魔气的精纯程度极高，天机轮盘吞噬的速度，赶不上魔气侵蚀他身体的速度。
就如同他修道途中，也是先能够吞噬渊默之野上面游离的狂暴灵力，然后再以武极之身吐纳灵石当中的灵力。
灵海当中的灵力更加厚重狂暴，虽然本质上也是灵力的一种，但哪怕是现在的方然，也不敢贸然吐纳。
有淬炼到近乎如同金石一般的肉身，加上天机轮盘镇压神魂，他确实可以不去考虑魔气造成的伤害。但是这吞噬的速度却是一个问题。
太慢！
慢到冻结在他皮肤上的魔气，刚刚被吐纳了极其稀薄的一层，立刻就有更多的被天机轮盘牵引而来，层层冻结。
扩散在外的感知力稍一感知，方然就发现，自己整个身体都被一层厚厚的黑冰所覆盖，形成了一个看不出原本人形的巨大冰坨。
环绕着这巨大冰坨，还依然有魔气滚滚汇入。
血魔现在所能牵引到的魔气的确是少了，但是只要等它吞噬完外面游离的魔气，这一坨魔气，依旧是它的美味食粮。
没有藏魔气于体内，只是聚拢到了一起，这不是方然所希望达成的目的。
给他足够的时间，他当然可以把这些魔气都容纳到体内，但是问题就在于，当下最缺的就是时间。
不能这样！
天机轮盘只留下了极少的一部分负载来维持神魂清明，剩下的，全部都投入到了解析魔气本质当中！
以自身留存的灵力为薪柴，方然直接将天机轮盘的运转速度，提到了一个远超正常水平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