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者一步引气,二步淬体,三步初触道韵,这是所谓人境三步。
四步开始,引道韵加身,便有了借天地威能的种种攻杀之法,自有妙义在其中,这便是凡人所谓陆地神仙之始。
五步道韵化法相,念头通达天地,举手投足可摧山崩海,已有寻常凡夫难以想象之威能。
六步,法相归元真本我,神通归于己身。
从这一步起,修道者真正开始与天地夺道,内炼外化,待得冲盈大圆满,再踏出一步,便是天境,便是云端,便是俯瞰苍生,便是超脱。
道韵百战,法相无生。
在这片灵海当中,在千情谷主滔天血云与不计其数的法相“傀儡”杀阵之前,方然身后那苍凉法相归于己身,煊赫剑意归于一剑。
灵海生变,无尽狂暴灵力汹涌澎湃。
三千大道内中真义皆可在灵海当中寻得一二,此刻随着方然身上的异变陡升,这澎湃灵力当中,却有那么一些格外灵动,从灵海当中破浪而出,刺破天宇,落向方然,落向他脑后一轮剑轮。
有万剑溯河而上,归宗之相。
血云疾退三千丈,巫祷骨台周围顿化剑域。
巫祷骨台之内,笙笙抱着碧落剑意,浑身颤抖。
剑道天赋精绝如她,此刻产生出来了一种从骨子里头渗出来的寒意,甚至有一种欲要向着那漫天剑雨拜倒的冲动。
“这就是……六步?”
云兮点了点头,清冷却绝美的脸上显出来一丝暖意:“这就是六步。”
“云兮你破六步的时候,也是这样?”
云兮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没有这么大的阵仗……当时在剑山之上破的境,只不过是剑山万剑啸鸣以贺。要引天地灵海垂目,这得破天境才成。”
“那为什么方……为什么师父他破六步就有灵海应和?”
“许是他剑意太过霸道?天地大道觉得,早早诛杀了,免得他成长到可破天境之时,再压制不住他的道?”
笙笙怯怯地道:“天地怕他?”
“怕?天地至道无情,有的只是万古而来的天机运转。”
笙笙将怀中碧落剑抱得更紧了。
云兮意味不明地笑道:“若是想要报仇,你可得抓紧了。”
剑雨继续在落,灵海灵力杂驳无比,道韵狂乱无比,足以撕碎任何未入天境的修道者。
可是此刻方然周身千丈,除开苍茫剑意与无当杀意以外,再无其他。
入六步,剑域再度化生,剑意充塞,他亦有可于灵海当中行走之神通。
满天剑鸣,硬生生将千情谷主血云当中那些法相的嘶吼压了下去。
方然脑后剑轮流转不休,三百六十道剑意合周身人祖三百六十脉,牵引着无数灵海剑意灌入其中,须臾之间,每一道剑意之中,都已然灌入了不亚于他自己承意境时全身数量的灵力。
玄门天舟之上,非但是苏拉孜、武皇帝、温涟三人面色惊讶。老者,美妇,高冠的书生,拿着半截咚咚鼓的瓷人儿,手中空余剑鞘的剑客,卖货的货郎,扎小辫的丫头……
看着灵海当中被撕扯出来的那些剑意,眼中有向往之色。
修道者步步攀登道山,与天夺道,进一步有一步的欢喜,在一步有看后几步的憧憬。
千情谷主面色极其难看,本就泛着不正常血色的脸上又混入了铁青色,那模样看着就令人胆寒。
“当初在渊默之野的时候,我就应该让天雷门的人一刀斩了你。”
他的声音沙哑,听得出来暗含着愤恨。
以他冲盈巅峰之境,战先前只是承意境的方然,几乎可称是戏弄。
血云覆压的范围远胜方然玄素剑阵可以触达的极限,这根本不是平等的战斗,而是单方面的碾压。
但,虽只是转瞬之间,却也已经时过境迁。
方然淡淡地道:“你就不该来招惹我。
“我还不到道初的时候,你手下的采花使七绝公子其实可以斩我,但他没有。
“破天雷门之后,随便来个葬花使就足够杀我,你却找了屠灵榜的人来。
“再往后若是你亲临,未尝不能毙我于一战,结果你却信了成北涂,觉得他的人可以被你利用。
“如今你我都在冲盈,我斩你可如屠狗,你可信?”
千情谷主沉默了许久,看向方然,说:“我在巅峰大圆满,你只是冲盈初境,说斩我如屠狗,是不是自负了一些?”
回答他的是方然的破空一剑。
这一剑是最为基础最为粗浅的入门剑招,不过是没有任何变化可言的一剑突刺。
可就是这一剑突刺,却无比完美,令人找不出来半点破绽,挑不出半点毛病。
千情谷主莫名产生出来一种错觉,那便是似乎这无尽灵海当中,就只剩下了这么简简单单毫无花哨的一剑。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有血云护体!
心头剧震,颈后寒毛根根竖起,千情谷主意识到,自己竟是被这一剑的光华险些夺去了灵台清明!
唰!唰!唰!
千情谷主周身血云连续鼓荡三次,每一次都以一尊法相为核,数道道韵为薪柴,凝出来了一尊强横到不像话的法相之盾。
方然这一剑没有任何迟疑,就只是简简单单地掠过那法相,继而贯血云而过。
被加强过的血云法相,只存在了一瞬间,便重新崩碎做点点残片。
承意境的法想要挡冲盈一剑?
笑话。
千情谷主眼看着三尊法相破碎如同无物,终于动容。
他只觉被方然一剑指着的眉心刺痛,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笼罩而下。
这样一剑,能够威胁到他的生命!
此刻他哪里还有心思压制心脉之上的那血魔残躯,吞噬而来的血气从血云当中倒灌而来,注入血魔残躯之内,便有缕缕黑气从其中渗出,继而渗入他周身经脉,随灵力运转至周身每一处要穴命关!
他筋骨皮肉发出来一连串爆鸣,双掌向前一拍,竟是以虚空当中的灵海怒涛借力,生生将身形拉退百余丈,避开了方然那毫无花哨的一剑。
战起至现在,他有避让,却从未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