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聂寒秋眼皮子底下,这剑影却一碎再碎继续碎,从最开始可逼近至距地面十里,到七十里,到百余里……
最后这道剑影甚至在五百里高空的时候,就已经轰然破碎。
不对……聂寒秋眉心直跳,直觉有莫大的危机正在逼近。
“再去!”
这一回,玉骨剑蓄势三息,落下的剑影凝实得如同剑身本体落下。
这一剑别说是三百里方圆的山野,怕是再多出三百里,也足够当场抹消。
但令聂寒秋瞠目结舌的是,剑影落下不过数息,便骤然再度破碎,就连渊默表面的灵暴区域都还没有触达。
破碎开来的灵屑变成一片灵雾飘散,灵雾之下似有暗流涌动、雷霆孕育。
有一点明光在灵雾之中闪动了一瞬,聂寒秋觉得自己似乎是被某种强横到不讲道理的凶兽看了一眼。
灵雾中心被顶起一个弧度,进而崩裂开来,这一回聂寒秋看清楚了,那分明是一艘纤细却雍容无比的天舟,正从荒辰谷的方向破空而来。
从刚才到现在,竟然彻底没有看到这天舟的迹象……是因为躲在了死角?聂寒秋反应极快,玉骨剑剑锋微移,正正对准了那天舟的舟首。
舟首之上一对狰狞撞角,撞角表面有紫金色流光浮动,某种不下于玉骨剑威能的攻势,正在撞角之间酝酿。
浸淫剑道已久的聂寒秋,立刻便反应过来,这攻势内里,正是一道剑意——一道他见所未见为所未闻的恐怖剑意!
再近一些,他还能从破空而来的天舟舷窗之中,看到一个与自己年纪一般无二的人影,负手而立。
这人影身上,也散发着同样的强横剑意——锋锐、霸烈、杀意滔天。
聂寒秋从未见过有人能有如此精纯的杀意。
“你是何人?!”
剑修相杀,很多时候,仅凭剑意以足够分出胜负。
聂寒秋剑心已乱,但是凭借着这么多年的修为,他硬生生压下了心中的杂念,身形自剑舟之巅接连后退,一路来到了玉骨剑剑柄的位置。
百丈巨剑,七尺之躯,但偏偏就是有一种这巨剑被握在了渺小人影手中的感觉。
天下万物,只要是剑,便无冷剑山庄不可握住的。
玉骨剑上气势陡变。
若说一开始,这玉骨剑只是某种死物,是某种“器具”,在被聂寒秋握住之后,便仿佛被注入了灵魂,一股灵动之气陡然升腾。
琼华阁中的云雾动荡了一记,花醉言本已经握住半块承天印的手,再度放下。
聂寒秋精气神提升到极致,只一念之间,他整个人与剑已经合为一个整体。这才是冷剑山庄玉骨剑最强横的状态——一把剑,唯有握在剑修的手中,才能够发挥出最强大的力量。
悬在天空当中的玉骨剑轰然下沉,这已不是天威天劫,而是彻彻底底的苍穹坠落。
两段锋芒交击之时,灵海寂静无声。
但下一刻便有咔啦咔啦的稀碎响声传来。
玉骨剑剑锋处,那千年光洁如镜的表面上,此刻已经裂开了无数细小的纹路。
冷剑山庄镇山重宝,竟是眼看便要折损在他的手中。
龙母真武舟中的方然,冷眼看着面前山峰一般的巨剑压下、和舟前撞角对撞在一起。
撞角之中的剑意尽出于他,对于这一剑之后的结果,方然非常满意。
他和剑冢出身的云兮同行许久,哪里可能感觉不出来玉骨剑当中,那和云兮所用同出一源的剑意。
冷剑山庄这一剑,终究还是及不上云兮的剑。
方然唤醒剑意,一步踏出天舟。
眼见此景的花醉言惊呼出声:“难不成是天境?!”
不然为何能够在灵海当中,纯以肉身行动?
更惊讶的则是聂寒秋,因为他明显已经感觉到,那神秘男子所施展的剑意,稳稳压过了玉骨剑所蕴含的那一缕剑道真义。
冷剑山庄的剑意,就已经独步十八连星域,连剑冢都可以分庭抗礼。
能够以纯粹的剑意压制住冷剑山庄玉骨剑,对面那个人该有何等的境界?真如花醉言所感叹的,那人……是天境的大物?
容不得聂寒秋多想,玉骨剑剑锋处的裂缝已经蔓延开来三尺有余,许多玉屑纷纷扬扬落下,且那些裂缝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聂寒秋向玉骨剑内不计代价地渡入灵力、剑意,却没能哪怕丝毫阻拦裂缝蔓延的速度。
不行……这一剑,不能力敌……他立刻做出了这样的决断,就在他这么想的当口,半段剑锋化成一抷灵屑。
这已不是先前那虚无缥缈的剑影,而是实打实的玉骨剑本体。再这么破碎下去,只怕冷剑山庄这镇山之宝,迟早要被砸成一片乱石。
收敛剑意,聂寒秋面色难看地问:“你……就是方然?”
“正是。”
“你……醒了……你不是天境的大物……”
方然挑了挑眉毛:“天境?当然不是。天境什么时候成的烂大街的白菜,你随便摸都能摸回去一大把?”
聂寒秋默然了许久,用一种很复杂的语气道:“难怪狂刀门他们都能折在你手上,你的确有这个实力。”
方然耸了耸肩膀:“我可没有动手杀他们,只不过商会战士训练弑杀的时候,他们搭了把手当陪练而已。那群战士一时之间没收住手,他们没能挺过来,还挺可惜的。
“有兴趣的话,冷剑山庄也可以来做陪练。狂刀门、经纶斋……这些人杀伐之道终究逊色一筹。”
这是再直白不过的威胁……
玉骨剑碎裂,聂寒秋寒的声音也带上了沙哑和扭曲道:“若我说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