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宋晏洲转头问叶千钧。
叶千钧道:“火车上遇到的军嫂,没准是你们军区的,你要不顺带一个?”
宋晏洲十分谨慎:“介绍信呢?你丈夫叫什么?”
“在这,军人同志你看看。我男人叫张同民。”女人连忙从身上的包里翻出介绍信递给宋晏洲,然后看向宋晏洲身后的叶暮,不自觉捏紧了拳头。
看这两个军人都这么护着这叫叶暮的,她实在是忍不住,这可是坏分子的女儿!
宋晏洲看完她给的介绍信,道:“上车吧。”
刚打开后座车门,女人就把自己的一大包包裹和背着的军绿色背包放到了车座上,位置都占完了,宋晏洲没管她。
别人的女人他没什么好说的,也轮不到他来教训提醒。
他带着叶暮去了前面,安排叶暮坐在副驾驶座,然后弯腰给她系上安全带,看着安全带把她衣服勒紧了几分,意识到叶暮比自己想的可能还要瘦一些,于是道:
“不舒服也不能解开这个。”
他关上车门上了驾驶座,叶千钧在车窗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封,递给叶暮:
“哥给你的结婚的红包,以后你也是军嫂了,一个人在家里不要随便出门,等宋晏洲回来就行了,知道了吗?
”
叶千钧也不指望叶暮能够听懂自己的话,然后对宋晏洲道:“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到时候可以试试能不能把我给叶暮的钱握在你手里,定时给她点做零花。”
“但是她要是不给,你不准抢啊,不然小心我替我妹教训你。”
“叶暮很乖的,对她好点,吃了很多苦,她的人生本不该这样。”
宋晏洲自然也知道叶暮经历的那些事情,正是因为从老领导叶老那里得知了这些事情,宋晏洲才会选择同意。
听出叶千钧话里的担心,宋晏洲道:
“你放心。”
他话不多,但只用这三个字就足够了。
叶千钧看着他们的车开出去,然后去找了个招待所住下。
路不怎么平,但是宋晏洲开车很稳,他会注意一旁叶暮的情况,将车速一直保持在匀速状态,不快不慢。
坐在后座上的女人看着前面的男女,咬了下唇,瞪向叶暮的方向。
一个坏分子为什么能够嫁给军人?这根本不可能的,难道就因为她是军人的妹妹吗?
前面开车的军人比叶千钧还要俊俏,看起来也比叶千钧优秀,她是真的觉得叶暮半点也配不上他,更别说宋晏洲开车时转头查看叶暮情况的动作。
更是让她心里不爽极了,坏分子应该跟她的爸妈一样一起在牛棚里接受改造。
她看了好一会儿宋晏洲的背影,然后犹犹豫豫地开口:
“我、我叫王江玲,军人同志你叫什么?谢谢你来接我,不然天这么黑了,我也没有多的钱住招待所。一个女人在外面也不安全……”
不管她心里对叶暮的厌恶多么汹涌澎湃,但是开口说话时,却是软绵绵的,像是声音要发不发,头两句还有点磕巴。
宋晏洲言简意赅:“宋晏洲,职责所在。”
声音冰冷无比,拒绝聊天之意毫不掩饰,军人都不容易,王江玲确实是他们军区一个部队的军嫂,巧的是她男人还是他房子的对门,他遇上了当然不能把她就这样无视了丢在路边。
王江玲一听他的名字,顿时眼睛都亮了几分道:
“这名字好听,宋同志你家里一定很有文化,都是文化人,不像我们这些农村的泥腿子,大字不识几个,整天就是在田里地里脏兮兮的。嫁给张大哥之后,我才好了一点,到现在可以随军了,终于来了城里一趟,好多东西我都没见过嘞,坐火车可吓人了。”
看来她是有些文化崇拜了,话里话外都是对农村人的嫌弃和厌恶,虽然说着我们,其中深意却是恨不得把自己从中摘出来,不在其列。
宋晏洲听不惯她的话,眉头顿时皱了一下,眼里的冷意更甚,紧抿着唇不打算再和王江玲多言。
本来在车站的时候,还觉得叶暮那样似乎不太好交流沟通,会比想象中麻烦。
现在有了王江玲的对比,他想法又变了变,叶暮这样安静实在是太好不过了,他本身话也不多。
平时根本不需要沟通什么,只要她知道自己吃饭睡觉上厕所,那就极好。
至少比后座的王江玲那样好。
没得到宋晏洲的回复,王江玲跟坐在了烧红的铁板上似的,在后座上扭扭捏捏,时不时看宋晏洲一眼,然后纠结无比,几次退缩之后再次欲言又止的开口:
“宋同志,你是不是嫌弃我了?其实我是想告诉你一个事儿。这个叶暮她真是你媳妇啊?”
宋晏洲紧抿着唇,头一次听见有人说叶暮是他媳妇,有些怪。
“是。”宋晏洲冷声问她,“你想说什么?”
他是不想和王江玲多说,但扯到叶暮身上,他想听听王江玲要说什么。
王江玲犹豫了一两分钟,就在宋晏洲以为她不会开口,不再理会她时,王江玲突然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对着他道:
“宋同志,你是不是被人骗了,叶暮她爹妈都是坏分子,还上台被批斗,下放到牛棚里改造的。你这么顶顶好的军人同志,被人骗着娶了她……”
她说着说着,车突然停了下来,宋晏洲回头看着她冷厉地问:
“谁告诉你的?!”
这件事情,已经在内部被压下来了,也就H省那边还有些人知道点消息。
但那些人也不知道叶暮已经嫁给他了!
所以自己刚娶的媳妇曾经是被批斗的家庭里的孩子这件事情,F省不该有人知道才对!
这个女人虽然也在F省,但是她所在的农村和叶暮所在的市里差的远了。
她不应该知道叶暮的这些事情!
他身上的气质太过冷凝,气势逼人,王江玲顿时全身汗毛倒竖,听见他的话下意识地就回答:
“她、她自己说的啊!”
“而、而且、且,她就是个傻的!宋同志你、你娶了她以后可就只能遭罪了,傻子不懂事儿,平时捣乱就算了,要是怀孕的时候把孩子弄没了……”
在宋晏洲如有实质的冰冷视线下,王江玲的话越发小声,充满了胆怯,缩着脖子耸着双肩,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她抱紧了怀里的军绿色背包,生怕宋晏洲突然动手打她。
宋晏洲重新启动车,看向一旁的叶暮,叶暮一天没休息,上车没多久就靠着车座闭上眼睡觉了。
不过因为这车坐的不太舒服,她一直是半梦半醒的状态,车停下来,反倒让她意识沉了下去,熟睡了过去。
没想到是叶暮告诉王江玲的,宋晏洲眸光沉了沉,要是有心人想要从叶暮口里套话,似乎也并非不可能。
只是被批斗的事情还好,她曾经被当成特务抓起来的事情一定不能传开,不然他们做的这一切都白费了。
“叶暮早已经和他们断绝关系了,你最好不要乱说。”
宋晏洲冷声警告王江玲,王江玲害怕的点了点头。
到了军区之后,宋晏洲把车停下,叫醒了叶暮,然后拿着手电筒在后面照着路,他一只手提着也叶暮的行李箱,王江玲的行李是他也接了一半过来,提着王江玲不知道装着什么的大口袋。
到了楼层后,他把王江玲的东西往张同民的门口一放,大力地敲了敲门。
“张同民就住在这,你等他来开门。”
说着转身去了自己房门口,拿着钥匙开门,看着叶暮就在自己身边跟着,像是长在他身后的小尾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