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终将她带到了这里,后悔又如何,她已是回不了头。
两年前若不是为她找寻碧血玛瑙,他也不至于受困于此,这都是她欠他的,自当倾力偿还。
她唯一难过的,只是再也见不着那个讨厌鬼,再也不能受他欺侮,再也听不着他嬉皮笑脸喊她白痴。
原来半年之久,她已在乎他如此之深。
“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上路吧。”鞑札楠温柔地打断她的思绪,冲着她伸出手来。
陈可音垂下头,迟疑地将手伸了出去。
“慢着!”一声大喝自远处传来,陈可音一怔,猛地将手缩了回去。
数丈外所立之人正是李煜,只见他黑着张脸,面无表情地盯着鞑札楠。
鞑札楠非但不怒,反倒对他的到来颇为激动。
“李公子,你来得正好。”鞑札楠笑着摇扇,身姿翩翩。
陈可音不解地看着他,却见他得意地笑道,“一百五十人,这个数字可着实难凑。”
“你不是我的对手。”李煜冷声道,右手掌心无声地凝聚起一股浑圆内力。
“可你也不是时间的对手。”鞑札楠依旧是温和的笑容,仿佛万年不变的好脾气。
“两年前我来此找寻碧血玛瑙,其实只用了一眨眼便到手了。可这里的诱惑着实太多,豪宅万顷,黄金白玉,最终诱使我受困于此。”
他声音不疾不徐,似在倾诉一个甜美的故事。
“不过你们放心,以后我还是会来置办货物的。一炷香的时辰虽是短了些,不过应来得及照看你们一眼。”鞑札楠看似关怀地说道,摇扇的模样风流俊逸。
陈可音只刹那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瞬间只觉愤怒失望齐齐涌上心头。
两年来究竟发生了些什么,竟将当初那个同她一起长大的柔软少年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先前的柔情万种痴情模样原来皆是惺惺作态,只为拖她留下而已。
“时间到了。”鞑札楠突然大笑着说道,眉目间是疯狂至极的得意。
“你以为我会那么容易让你如愿吗?”李煜狠狠说道他右手出拳,凝聚的内力却不是冲着鞑札楠。
陈可音只觉身前一股大力袭来,继而身子不由自主飞了出去,直飞出数丈,猛地击在一堵石墙上,刹那只觉脊骨似寸寸俱断,疼得她眼泪流淌不止。
而下一刻,东方一个万丈金光之物猛地跃出地平线,天地霎时明亮了。
她能听见鞑札楠错愕的呼声,以及能看见李煜深邃通透的眼眸,仿佛凝了万种情绪,终收起不舍,平静地与她道别。
“可音,你终于永远摆脱了这个过厌的我。”
在他消失的最后一刻,自口中吐出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陈可音茫然地望着消失一空的街道,先前挂满的大红灯笼与熙攘人群顷刻间原地蒸发。
四下静悄悄,静得仿佛针落可闻。
她茫然地望着,眼泪竟是不听使唤地打在手背上,同时伴随着脊背撕心裂肺的疼。
支撑了良久,她终也失去了知觉,沉沉昏睡而去。
日坠星沉,年年月月花相似。
灵市依旧夜夜流光,大红灯笼明艳如新。
李煜百无聊赖地蹲坐在路旁,口中叼着根稻穗,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出神。
若没记错,已经至少过了两三年了吧?
很久前鞑札楠便凑齐了人数离开了这里,只是说来万分好笑,他到底贪念不死,没过几月便又折了回来。
他以为自己心中自有明镜,却不想还是迷失在了灵市温柔的夜色里。
而他李煜只折腾卖些陈年佳酿,到底无心招揽客人。
白日里受那万箭穿心之苦,拔舌剥皮之痛,而每逢夜晚,他便时常痛揍鞑札楠出气,直揍得他每每痛哭求饶不止。
他猜鞑札楠最后悔的事情,应该就是当初招惹上他这么个祖宗。
而陈可音……他不敢想,怕一旦想起便会忍不住心痛。
她或许已早早忘了他,所以几年中都未曾来看上一眼。
也是,他如此一个混账,又怎会令她以身犯险,再度来到这迷人却可怕的灵市呢?
正想着,却意外发现今夜的灵市热闹非凡。
数百人疯了般涌入这里,没命地撕抢着满街珍奇,所有摊贩老板俱是眉开眼笑,直恨不得跪地欢笑打滚。
而灵市尽头,有一人缓缓走来,眉眼竟是刻骨铭心的熟悉。
李煜瞧得痴了,只见那人徐徐走至跟前,一切依旧是从前模样。
“费心抓齐这些死囚犯可耽误了我不少工夫,你可不要太感动。”女子眼如一对熠熠星辰,冲着他得意邀功道。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李煜望着她,怔怔道,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
“因为若换了是我被困这里,你也一样会如此。”女子大眼一眨,眼里满是顽皮之意。
细看之下,她面庞略有消瘦。
而一对水灵灵的眸子里却是情意深沉。
“我这一生,不想竟会为了个讨厌鬼,去费如此周章。”
月光如水,映得天阶流萤如火,满尘满世的光阴尽皆凝在了这一刻。
李煜口中的稻穗无声地掉落在地,双眼只深深望着她,良久才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ps:这一生,总有那么一两个人,会为你奋不顾身,倾尽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