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入内,绯色官袍上雨珠滚落,显得颇为狼狈。
萧晏行看着他自己垂头打理着官袍,此时千步廊另一头传来响动,待他抬眸,就见一行人从不远处而来,为首少女乌发挽成高髻,明明没看清楚她的脸,却下意识觉得那应该是个神女般的人。
更匪夷所思的是,在那个女子出现时,他心脏竟不可控制的加速。
仿佛他是极欣喜她的出现。
这是谁?
不知是梦中的缘故,还是为何,他始终瞧不见她的脸。
直到有个婢子走到他面前,轻笑着问:“大人可是没有雨具?还请大人不要嫌弃。”
说着,婢子将手中油纸伞递到他手中。
待他接过油纸伞,不多时少女带着众人离开,她转身时,手臂上半挽着红密织金线帔帛,随风飘动,宛如荡在雨幕中的赤霞,直荡入他的心头。
可是他只能这般遥遥看着,无法靠近她。
一股巨大而孤寂的酸涩在他心尖肆意蔓延,直至少女身影彻底消失,萧晏行才忍不住低声唤了句:“殿下。”
殿下是谁,为何他会脱口喊出这两个字。
萧晏行不懂这梦里的一切,明明看起来是他,却又不像是他。
而此时心口的酸涩,开始变得越来越强烈,甚至变成了疼痛,从胸口开始,蔓延到五脏六腑,连带着整个人都难受的要呼吸不过来似的。
噹!
不知是从何处传来一声轻鸣,似唤醒了床榻上的人。
随着急促的呼吸,萧晏行猛地睁开眼睛。
他一眼就看见头顶天水碧轻纱帐,精致而繁复的刺绣纹路,空气中更是弥漫着清淡却极好闻的味道,他身上更是盖着厚实又温暖的锦被。
这不是他熟悉的地方。
他警惕的转动视线,眼睛里却一下映入了一张脸。
少女趴在他的床榻边,脸颊枕着她自己的手臂,脂玉般白皙细腻的肌肤被枕的稍稍翻红,却不显狼狈,反而多了一丝少女的俏皮。
她眼睛轻闭着,应是正在浅眠。
萧晏行一下想起了事发时的经过,这是救了他的那个少女。
他正盯着对方,突然感觉到一丝微妙,再定睛看去,他搭在锦被上的右手手背贴着少女的发鬓,那种微微酥麻的感觉在他苏醒之后,不断从手背传递到心头。
大概是趴着睡的有些不舒服,小姑娘脑袋微动了下,脸颊竟一下贴在他指骨。
那一刹那,他指尖犹如陷入一团软软腻腻的嫩豆腐里面,那种滑腻至极的触感似一下砸进了心尖上,叫他触不及防。
饶是萧晏行这般深沉的性子,此刻也不免眉心一跳。
他迅速抽回自己手掌,只是他动作幅度太大,一下惊醒了本就浅眠的少女。
谢灵瑜醒来时,眼底带着几分惺忪,只是她抬眸瞧见床上醒着的萧晏行,不由惊喜:“你醒了。”
倒还挺顽强。
上阳宫的医官说他内伤颇为严重,不知何时会醒。
没想到不过一晚而已,他就醒了。
“来人,”谢灵瑜唤了一声,门口即刻有人进来,她又吩咐说:“准备一些汤食,再将先前温着的药端过来。”
萧晏行沉默地看着她所做的一切。
“放心,你的那个侍从我也一并救了,不过他伤的也不轻,如今也在养伤,这几日你若有事,便使唤这几个婢子好了。”
谢灵瑜指了指站着的几个婢子。
萧晏行看着这些婢子,皆是同样穿着打扮,从刚才进门便看得出平日里规矩礼仪皆有进退,非一般大户人家能养出来的婢子。
“多谢,”萧晏行终于开口,挣扎着坐了起来。
他因在泥水中滚了一地,被抬回来时,整个人都瞧不清本来面目,如今梳洗过后,倒是叫人眼前一新。
一身雪白中衣穿在他身上,衬得他身形挺拔瘦削,苍白如纸般的面色,让他看起来更加病弱,可天生过于清俊好看的五官,让这份病弱里却又透着孤傲清冷,让他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似峻岭、似渊海,让人觉得猜不透看不穿。
哪怕谢灵瑜前世见多识广,也不免多看了两眼。
果然是能牵动长安小娘子们的心房的郎君啊,这张脸值得。
许是盯着人家看了许久,谢灵瑜轻咳了一声,随意找了个借口说:“先前追杀你的那些人,我也一并带回来了。”
“不过你放心,”谢灵瑜眼睛轻眨,淡笑道:“我没有审问他们,我把他们留给你了。”
既是要收买人心,就干脆好事做到底。
她并非是不好奇追杀萧晏行的人,是谁派来的。
毕竟萧晏行如今并非朝中重臣,应该是还没惹到什么厉害的仇家。
萧晏行微垂着眼睫,眼瞳里笼着嘲讽之意,他岂会听不出少女话语里的笼络,只是他不明白这个看起来身份尊贵的少女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想起她方才一个劲盯着自己看,萧晏行冷漠地抿直了嘴角。
莫非她是看上了这张脸。
若真是如此,他是决计不会让她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