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驰向野几乎没怎么睡,怀中人总是无意识地喊着冷。
这症状上回就出现过,刚才医生也曾提醒夜里可能会低烧,不会很严重,无需药物治疗,注意保暖就行。
明明心里有把握,可看她皱眉还是忍不住焦灼、着急、心疼。
捂到后半夜,温度总算降了下来,驰向野下楼弄了温水上来喂她。
步星阑退烧后又开始慢慢发汗,刚安稳没多久就嘟囔着热,一个劲蹬被子,汗水沾湿了鬓角和额头。
“放开……好热……”
驰向野不仅没放,反而搂得更紧,粗重的呼吸扑在她耳边。
“宝贝乖,再忍一忍,发点汗明儿早上就没事了……”
他就这么哄了半宿,一刻都不敢松懈。
直到清晨五点多,步星阑终于安静下来,他又迅速下楼烧了热水,给她擦干净身体。
外头还是暗的,整个迪斯卡弗里都在沉睡。
大白守着门轻轻打着呼噜,木质小楼偶尔发出一声轻响,四下里静谧又安详……
步星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福利院,大雪纷飞的冬天,院长抱着生病的她一遍遍哄着。
「星星别怕,撑过去就好啦,等适应了这个药就不会再发烧了……」
身边像是有个火炉,热意包裹着她,喘不上气来。
她想去外头看看雪,摆脱这燥热难耐,心念一动人已在屋外,院长和护工在后头一个劲追着她。
急切呼喊声仿佛贴在耳畔,她转头却发现那一张张熟悉的脸渐渐变得模糊,狰狞。
喊声变为咆哮,亲人变成怪物,那些伸向她的手也变得枯瘦,扭曲。
她慌不择路,忽而脚下踩空,失重感传来的瞬间她听到了院长的呼喝。
「星星,你跑不掉的,终有一天你会回来!」
她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回来?回哪儿?福利院吗?可是福利院早就已经不存在了,她还能回哪去?
还没等想通,脚下突然踩上了一片柔软的“土地”,绵延起伏,黑影重重。
她摸索着想要站起来,刚走两步又陷下去,像是有什么东西吞没了她的双脚!
这感觉太诡异了,简直让人毛骨悚然,她下意识撑住地面想要起身,却摸到了一只冰凉的手!
心中一惊,猛地往后弹开,黑暗中突然升起一簇簇绿光,将周围照亮。
她顺着那只手往上看,一张毫无血色、已经腐烂的脸正对着她!
一只眼珠从眼眶中脱落,只剩一丝神经相连。
放眼望去,残破的尸体堆满眼前,望不到边!
她转身就想跑,手脚却完全使不上力。
就在这时,一簇绿光飘到身旁,周围有什么东西正在隐隐反射着幽芒,光可鉴人。
她不经意往旁边一瞥,愣住了。
里头倒映出了她此刻的模样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
步星阑骤然睁开双眼,外头天色已经蒙蒙亮,些许微光透过窗帘渗进来。
回想梦中的场景,仍然心有余悸。
为什么会梦到这些?看起来毫无关联又荒诞不羁,先是福利院,后是堆满尸体的空间。
为什么最后会看到自己小时候的模样?这究竟代表了什么?
她定了定神,思绪渐渐回笼,忽然发现不对劲。
动不了!
仔细一看,身旁有个人正压着她,一条胳膊和一条腿全都箍在她身上,难怪感觉喘不过气来。
她被紧紧包裹在棉被中,整个人都被热意裹挟着。
不用想,是驰向野。
他正闭着眼趴在她肩膀上,温热的呼吸紧贴着她的颈窝,整个上半身都是赤裸的。
步星阑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此刻也是一丝不挂,被窝中的身体光溜溜的!
一瞬间羞愤交加,她差点把压着自己的人给掀出去!
但她忍住了。
深呼吸两下稳住自己,她伸出手,小心翼翼挪开搭在胸口胳膊,而后往旁边挪动少许,坐起身轻轻搬开压着自己的那条腿。
摆脱束缚后立马转头四顾,很快在暖炉边看到了自己的贴身衣物。
她起身拽过搭在床边的皮草斗篷,迅速包裹住身体,回头看了眼床上的男人。
没有被惊动。
此刻她才敢好好打量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