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星阑愣在原地。
这又不是夏天,是冬季的北美啊,零下二三十度的地方,别说萤火虫了,这地方绝大部分昆虫都无法生存!
很快她就意识到,那不是活物。
萤火虫的光芒不该是这样的,这些绿光并没有规律性地明灭闪烁。
她走过去托起一小簇光芒,辨别片刻才发现,是磷光。
这附近或许是有某种含有磷灰石的矿物质,或者别的什么无机物,在经过紫外线照射后,产生了这种缓慢发光的光致冷发光现象68。
所以说,这里肯定有什么地方是通着外界的,所以才能吸收到入射光线!
步星阑再度振奋起来。
她观察着磷光的分布,跟随它们的踪迹,沿着山壁一路往前,很快就来到了一处更大的山间腹地。
这里的磷光数量明显更多,可以说是密密麻麻,飘散在头顶盘旋不去。
这么大范围的磷光被激发,一定有太阳能直接照进来的地方!
她跑上前正准备查看,冷不防被绊了一跤,踉跄着往前冲了几步,脚下突然踩上了一片柔软的土地。
很奇异的触感,因为没有穿鞋,所以触感更加明显。
初时感觉是软的,踩下去几公分又变得坚硬,她抬起头,眼前道路绵延起伏,黑影重重,像是被什么东西遮挡覆盖。
她划动双手摸索着,想扶住点东西站起来,可还没等她找到倚靠,双脚又陷了下去,像是有什么吞没了她的腿!
这感觉简直让人汗毛倒竖,她下意识往前一扑,双手撑住地面,却摸到了某个冰凉的东西!
心中一惊,她猛地往后弹开,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这场景、这感觉,她都曾经历过!在梦中!
无数磷光缓缓飘来,即使是再微小的能量,在如此庞大的数量前提下,也能聚集成黑暗中的一束光。
周围渐渐被照亮,她顺着那只僵硬的、惨白的、遍布着伤痕的手往上看,一张毫无血色脸正对着她!
如同梦中那样,一只眼珠从眼眶中脱落,只剩一丝神经相连。
然而她的脸却不像梦中那般已经腐烂,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有着一头漂亮的金发和碧蓝色的眼珠。
她的腹腔是干瘪凹陷的,明显已经被摘去了内脏!
放眼望去,无数尸体堆满整个山腹,一眼看不到头,大多数都是年轻的女人和孩子,很多都已经不再完整。
他们之中年纪最小的看起来还不满周岁,渺小的身躯蜷缩在尸堆里,说不出的凄凉。
步星阑脚下发软,全身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悲愤,不用想也知道这些尸体是从哪来的!
一簇绿光飘到身旁,在她右手边,一块光可鉴人的石头隐隐反射着幽芒。
她转头一看,里头倒映出了她此刻的模样,是她四岁时的样子,快要及肩的黑发,大大的眼睛,略带婴儿肥的脸庞。
一切都和梦中场景一模一样!
原来那时她看到的真是自己未来的模样,原来那个梦是在提醒她有此一劫!
她试着拔出双腿,往前走了两步,忽然间,无数可怕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无数荒诞的画面涌入脑海。
孩子们哭喊着,冰冷恐怖的针头刺入眼球和脊椎,血腥可怕的场景一一闪现,无处可逃。
女人们尖叫着,产床上一张张苍白的年轻的脸,辛苦诞下的婴儿被强制带走,周而复始。
那些恐惧和绝望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吞没了她的思想!
她就这么被迫经历着他们所遭遇的一切,在瞬息之间!
然而这个过程对步星阑来说,却像是几个世纪般煎熬。
等她终于拿回思想掌控权时,整个人都已经汗湿了!
难以名状的悲痛攫住了心脏,就像被刀割般地疼着,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悲伤,一种深深植根于内心的绝望,那感觉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悲痛来得太快,还没来得及将它压制,泪水已经溢出眼眶。
步星阑不禁失声痛哭,眼泪滑过脸颊,落在冰冷的尸体上,每一滴都充满了悲苦。
她抚摸着眼前女孩冰冷的脸蛋,不停说着“对不起”,可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这么说……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步星阑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就要因为能量丧失过多,冻死在这片山腹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