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这位……夫人有何要事?”江老员外眼见东公主抚翠,脸色顿时煞白,几欲作呕。东公主肥肥胖胖的手指指着两人,“一人一个,谁下不了手,就证明谁是内奸,这种方法公平吧?风流店杀人放火,奸 淫掳掠,多多少少都做一点,杀个把人算个屁!”他话音一落,江老员外白脸转绿,倒在小妾怀中昏死过去,那小妾两眼翻白,尚未晕倒,白素车衣袖一动,只听兹的一声暗响,两具尸身倒地,鲜血横溅满屋,她淡淡的道,“杀人不算什么,你可有更新鲜的方法?”
东公主抚手大笑,“哈哈哈哈,素儿果然是素儿,还是这般杀人不眨眼。”红姑娘冷冷的道,“如此说来,我便是内奸了么?”东公主伸出油腻腻的手指,在她脸上蹭了几下,“怎会?小红对尊主那份心,那是天长地久海枯石烂都不会变的,我不相信你相信谁呢?”他哈哈干笑了几声,“风流店里龙蛇混杂,可能是奸细的人很多,我早就告诉过尊主,门下收人不可滥,可惜他不听我的。”
“就凭你,也管得到尊主?”红姑娘颤抖的手腕稍止,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青山崖之事,我不杀唐俪辞宛郁月旦,誓不罢休!让人恨煞!”她一拂衣袖,“从明日开始,我要彻查究竟谁是风流店中的内奸!”东公主咬了一口鸡肉,“但我却觉得你更合适对上宛郁月旦,家里的事就留给素儿,或者我,或者西美人,如何?”红姑娘微微一怔,“宛郁月旦?”东公主一摊手,“你想,两个不会武功的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一个是睁眼瞎,偏偏两个人都是满身机关,别人碰也碰不得的刺猬,要是对上了手,该是件多好玩的事……哈哈,这个主意告诉尊主,他一定非常有兴致,小红你比我了解他,你说是不是?”他囫囵吞了一块鸡肉,“况且小红应该占上风。”红姑娘眼波流转,“哦?”东公主裂唇一笑,“你看得见,他看不见。”
“这事听起来不错。”白素车微微颔首,“尊主应会应允。”红姑娘手抚身侧檀木桌子,纤秀的手指细细磨蹭那桌上的花纹,“要对付宛郁月旦,需要从长计议,宛郁月旦聪明多智,一个不小心,说不定阴沟里翻船……不过东公主之计,也不是不可行……”东公主哈哈大笑,“是你的话,一定有好办法。”
“小丫头走了,想必又要到前面的集镇守株待兔。”沈郎魂烤熟了那尾滑鳞彩翅,淡淡的道,“这条鱼,你吃或是我吃?”船篷内伸出一只手,沈郎魂手持烤鱼,纹丝不动,“出钱来买。”
“哈!”船篷内一声轻笑,“话说朱露楼的楼主,有一样非得不可的宝物,你可知道是什么?”沈郎魂淡淡的道,“一样珠宝,春山美人簪。”唐俪辞道,“不错,春山美人簪,虽然是女人的饰品,但簪上有青云珠八颗,贵楼主修炼青云休月式第十层,需要这八颗珠子。”沈郎魂道:“那和这条鱼有什么关系?”唐俪辞道,“你想要你妻子的遗体,他想要春山美人簪,只要各有所需,就有谈判的空间,不是么?”沈郎魂眼中爆彩一闪,“你知道春山美人簪的下落?”唐俪辞道,“诶……”沈郎魂一挥手,烤鱼入船蓬,“簪在何处?”
船篷里传来唐俪辞细嚼美味的声音,“嗯,果然是人间美味,簪?我可有说要告诉你?”沈郎魂淡淡的道,“少说废话!簪在何处?”船篷里唐俪辞道,“春山美人簪,我确实不知道它身在何处,但它最后出现的地点,是南方朱雀玄武台,一位女子发上。”沈郎魂低声问,“谁?”唐俪辞微笑道,“她说她叫西方桃,是一位我平生所见中,难得一见的绝色佳人。”沈郎魂低沉的一笑,“能被你说为美人,那必定是很美了,你和这位美人很有交情?”唐俪辞道,“我与她有一斟珠之缘,谈不上交情,当年见春山美人簪在她发上,如今已不知她身在何处,不过日后我会替你留心。”
“一斟珠之缘?是朱雀玄武台花船之会了?”沈郎魂慢慢的道,“听说江南一年一度有品花大会,每一年嫦娥生辰,江南众青楼选取本楼中最受器重的一位清倌参与评比,朱雀玄武台遍请天下名人雅士皇亲国戚前来品花,得胜之人,获千金身价,各位参评之人如对花魁有兴趣,一斟珠之价,可得一面之缘。原来你还是品花老手,失敬、失敬。”唐俪辞道,“不敢,不过我以一斟珠约见西方桃一面,倒不是因为她是美人,而是卖身青楼的女子,发髻上戴着稀世罕见的珠宝,这种事怎么想都让人觉得有些奇怪。”沈郎魂淡淡的哦了一声,“然后呢?”
“然后我刚刚问了她姓名,花船突然沉了。”唐俪辞微笑道,“有个蒙面人冲上船来,一掌打碎花船的龙骨,抱了西方桃便跑。”沈郎魂一怔,“怎会有这种事?”唐俪辞莞尔,“事后我给了花船老鸨五千两银子修船,那老鸨好生抱歉,觉得我吃了好大的亏。”沈郎魂淡淡的道,“哈!你修的是你的面子。那抱走美人的人是谁?”唐俪辞摇了摇头,“来人武功绝高,他莫约是以为我约见西方桃,有非分之想,所以出手英雄救美。不过……”他轻轻的笑了一声,“虽然来人蒙面,但他穿着一双僧鞋。”沈郎魂咦了一声,“和尚?”唐俪辞微笑道,“名僧名妓,如何不是千古佳话?何必追根究底,为难佳人佳偶?”沈郎魂呸了一声,“总之春山美人簪的下落就此失去?”唐俪辞道,“日后如有消息,我会告诉你。”
两人静坐船上,又过良久,沈郎魂吊上一尾二尺来长的鲤鱼,刮鳞去肚,剁成小块,在船头起了个陶锅煮汤。清甜的鱼香味萦绕小舟,唐俪辞轻轻抚摸着凤凤的头,目光穿过船篷,望着远方,如果他没有记错,那个和尚是……
“前方十里,就是秀玉镇,可要落脚?”沈郎魂一边往陶锅里放盐,一边问。唐俪辞道,“不,我们再往前二十里,在九封镇落脚。”正说到此时,突见母江之上有艘小船逆江而上,一人踏足船头,刹那间已近入视线之内,来人紫衣佩剑,遥遥朗声道,“风流店抚翠公主,尊请唐公子、沈先生秀玉牡丹楼会面,今夜月升之时,共赏银月牡丹盛 开之奇景。”
这人年纪甚轻,相貌秀挺,只是虽然无甚表情,目光之中总是流露一股冷冷的恨意。唐俪辞自船篷中望见,原来是草无芳。沈郎魂仍然握着那钓竿,不理不睬,纹丝不动,唐俪辞在船篷内微笑,“唐俪辞准时赴约。”草无芳瞪了船中一眼,掉转船头,远远而去。
“原来你我行迹,早在他们监视之中。”沈郎魂淡淡的道,“看来你金蝉脱壳之计不成了。”唐俪辞缓缓自船篷内走了出来,“嗯……金蝉脱壳骗骗中原剑会即可。在九封镇大桂花树后,有一处房屋,装饰华丽,今夜你带着凤凤到屋中落脚。”沈郎魂淡淡的道,“晚上英雄单刀赴会?”唐俪辞眼神微飘,“说不定是我不想让你分享银月牡丹盛 开的奇景?”沈郎魂呸了一声,“去吧,你的兄弟在等你,你的孩子我会看好。”唐俪辞微微一笑,“那不是我的兄弟,也不是我的孩子。”沈郎魂充耳不闻,收起钓竿,长长吸了口气,慢慢的吐了出来,天色渐暗,天空已是深蓝,却仍然不见星星,“你知道么?其实我经常想不通,像你这样的人,聪明、富有、风流倜傥、有权有势、有心机有手段,甚至……还有些卑鄙无耻,怎会什么都没有?”
“嗯?”唐俪辞微笑,“如何说?”沈郎魂道,“你没有兄弟、没有孩子、没有老婆、也没有父母,不是么?说不定……也没有朋友。”唐俪辞听着,凝视着沈郎魂的脸,他的眸色很深,带着若有所思的神韵,似笑非笑,停滞了很久,他略一点头,随后扬起脸,“不错。”沈郎魂嘿了一声,这一扬,是一种相当骄傲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