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有余与唐俪辞相识之时,柳眼早已离去,“老朽不知,但必定是极为重要的事。”
“阿眼的武功奇术,都源自《往生谱》。”唐俪辞缓缓地道,“方周传功身亡那天,阿眼和主梅两人带走了那本书。若是……那本书是阿眼拿走的,而他不知其中的厉害,把它给了别人……”他缓缓地抬起头来,凝视着姜有余,“周睇楼离天清寺并不远,如果当日方周传功与我等三人,阿眼夺走《往生谱》,进入了天清寺……而后为人所救……”
“那本书就会落入天清寺手中。”姜有余知他公子甚深,“公子怀疑,七花云行客与天清寺关系匪浅?”
“姜老难道不是做如此想?”唐俪辞微微一笑,“柴熙谨儿时在那里住过,白云沟的诸多豪杰都在那住过,恭帝死在那里,死时年仅二十,他是怎么死的?白云沟诸位带走柴熙谨,拥他为尊,他的身份何等隐秘,为什么鬼牡丹和玉箜篌都早已知晓?”他扣起手指,“叮”的一声,轻轻弹了一下茶碗,“我在落魄十三楼买了个消息——一阕阴阳鬼牡丹究竟是谁?”
“十三楼作价万两黄金的消息,是什么?”姜有余问,“和公子心中的答案一样?”
唐俪辞的眼中露出一丝奇光,“十三楼的消息认为一阕阴阳鬼牡丹,乃是天清寺里的一个和尚,俗家姓谢,叫做谢姚黄。”
“谢姚黄?”姜有余有些茫然,“老朽从未听说过此人的名字,他出家的法号是什么?”
“法号青河。”唐俪辞道,“但这位价值万金的青河禅师,在少林寺一战中,已经被普珠一剑杀了。”他浅浅而笑,“十三楼的消息说那位在少林寺中兴风作浪,与玉箜篌一起毒害普珠、杀死梅花易数、大成禅师、妙真和妙正的鬼牡丹,正是谢姚黄。”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飘零眉苑之战尚未结束,如果鬼牡丹已死在少林寺,那飘零眉苑的鬼牡丹又是谁?所以十三楼的万两黄金,卖的不是谢姚黄,卖的是天清寺。”他缓缓阖上眼睛,“姜老,鬼牡丹不只一人,但必有首脑。天清寺既然是前朝所建,恭帝又在其中身亡……”姜有余知他言外之意,若是柳眼带着《往生谱》进入天清寺,此等惊世骇俗的妖法邪术,岂能不令人心动?而“七花云行客”与天清寺关系匪浅,此后“七花云行客”兄弟阋墙,叠瓣重华出走,梅花易数、狂兰无行中毒,破城怪客与鱼跃鹰飞死,十有八九……是因为这本《往生谱》。
再往后柳眼坐拥“风流店”,江湖苦“九心丸”之流毒无穷,白云沟被屠,柴熙谨受命复国。若非唐俪辞在好云山一战倒戈相向,陡然自承是风流店之主,又让红姑娘坐镇好云山,如今的江湖不是风流店灭中原剑会执掌武林,便已是玉箜篌手握中原剑会之大旗,灭风流店柳眼之邪魔,而后执掌中原武林。玉箜篌拿捏住普珠,少林寺为玉箜篌之附庸,对此沉默不语,那些潜藏在玉箜篌鬼牡丹身后的暗涌,在此之后,便可以开始以柴熙谨为傀儡,步步逼近,复仇复国。
所以玉箜篌和鬼牡丹,也不过是明面上的两枚棋子。柳眼已是一枚弃子。
唐俪辞缓缓睁开眼睛,五指按住那玉瓷茶碗,仿佛捏住了一只怪物,“姜老,天清寺之事,事关重大。你和春灰多年喝茶,以你之见,春灰和尚……是个什么样的人?”
“春灰方丈慈和端庄,数十年来,未曾变过。”姜有余回答,“精通佛法,乃是一代名僧。”
“哦?”唐俪辞嘴角微勾,“恭帝身亡的时候,他就是主持么?”
姜有余颔首,“正是。”
“所以只要抓住青灰,我们就有了‘佐证’。”唐俪辞浅浅一笑,“若是抓住青灰不够,我们便把天清寺上上下下,几十个和尚全部绑了……这般他在茶苑里潜藏的那些‘佐证’……便会自行现身。”
姜有余一呆,“啊?啊……公子说的是。”他去找“佐证”只是去喝茶试探,他家公子要找“佐证”却打算将人家皇家寺院上上下下全部拿下,这等境界实在令姜有余望尘莫及。微微一顿,他忍不住道,“公子,天清寺乃皇家寺院,恐怕……”
唐俪辞五指加劲,扣住茶碗,指掌运功——那杯新茶冒出腾腾热气,不消片刻,那新茶被他内力蒸发,整个玉瓷茶碗都无声无息的被他五指握碎,化为了一把细碎的瓷砾。
姜有余闭嘴。
唐俪辞并不看他,改了话题,“雪线子和傅主梅乃中原剑会中流砥柱,若能生擒,绝不可能让他们死。钟春髻人在何处?雪线子之事她脱不了干系,盯住她,就能找到雪线子。”
“老朽无能,一时也未找到钟姑娘的下落。”姜有余道,“但……”他还没说出“但”什么,门外有人陡然闯入,失声道,“唐公子!姜家园死战!如今烈火冲天,已经烧了一日,不见一个人出来,也不知道莫公子和水神医怎么样了!柳……柳那个妖魔和三百弟子,似乎已经下了密道,但不见任何人出来!探子得知那山下的潜流中被人下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后路已断……”
唐俪辞蓦然站起,袖袍一拂,面前连桌子带茶盘一起震飞摔出五步之外,碎成了一地残渣。他闭上眼睛,低声道,“备马。”
“唐公子……牛头山路途遥远,恐怕已经……已经来不及了……”
“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