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的一声,鲜血飞溅,傅主梅的刀插入了普珠心口。
“叮”的一声,普珠弃剑在地,双手牢牢扣住了傅主梅的肩。
他咬住了傅主梅的肩头,开始狂吸鲜血。
蛊蛛带来的金绿色毒血被普珠源源不断的吸走,蛊王在普珠丹田中暴动,他心口被刺的伤口正在愈合。
唐俪辞眼神深处微微一动,他恍然明白普珠将会给今日什么样的结局。
普珠带了蛊王而来。
他自飘零眉苑那灰飞烟灭的地底,带了蛊王而来。
王令秋不足为惧,普珠,将取而代之。
唐俪辞缓缓吐出一口气,慢慢闭上了眼睛。
诸事已毕。
祈魂山飘零眉苑一战,终是中原剑会得胜。
期间任清愁、郑玥、雪线子、水多婆、莫子如、文秀师太、白素车等等许多人战死,阿谁不知所踪,普珠身携蛊王,而傅主梅的蛊蛛毒血成了饲育普珠的食物。风流店及天清寺几乎全军覆没,而无辜中毒的数千厢军,以及碧涟漪等人,普珠与被他扣下的王令秋将会逐一取毒解毒。
少林剑僧,最终竟是成了“呼灯令”的传人。
唐俪辞并非风流店之主,竟是忍辱负重,逆转战局,拯救普珠于水火之中的英雄。斯人既运筹帷幄,覆灭风流店,又诛杀鬼牡丹,将天清寺谋反之事消灭于萌芽之时。这天下若无唐公子,恐已大乱,而唐公子为救此危局,奔波劳碌,身负重伤。
一时之间,天子下旨赏赐,朝堂人人称颂,江湖百姓喜气洋洋,日夜期盼唐公子早日康复。
诸事已毕。
唐俪辞昏昏沉沉,于病榻上不知躺了多久。
有一日他在梦中看见了大火。梦里有一座青山。
青山燃起了大火。
青山烧成了白地,山里什么人都没有,只有越烧越旺的火,和越来越焦黑,越来越狰狞可怖的山。
他昏了一个多月,不知是谁将他带来带去,他感觉得到自己在车马之间移动,似乎看了许多大夫,吃了许多的药。
他梦见了许多次那座狰狞可怖的黑山。
一直到有一日彻底醒来,发现人在好云山当初的故居,窗外是青山,云雾缭绕,山水青秀,并没有什么焦炭。
他喃喃唤了一声“阿谁”,但身边并没有人。
过了好一会儿,唐俪辞拥被坐起身来,只见窗外夕阳西下,暮霭如蓬。
那真是一个十分安静祥和的日落。他即唤不到阿谁,也没有看见柳眼,也没有看见傅主梅。
在唐俪辞昏迷的一个多月,天清寺被大理寺贴了条子,彻查所谓“先帝之灵”的妖法邪术,而后杨桂华抓了不少人,少林寺上下也被彻查了一遍。
但这些事已与唐俪辞无关。
他能起身后,抱回了凤凤。
阿谁消失在了玉镜山深潭溪水之中,唐俪辞派遣万窍斋余部数百人在玉镜山及其河流搜索,也没有找到她。
他其实很少想起阿谁。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在梦里,他也不敢梦见她。
关于凤凤,关于将她扔出去替死,关于那一张银票……他其实有很多很多话能说。但大部分时候,他觉得阿谁并不需要那些辩驳和答案。需要辩驳和解释的,是唐俪辞。
不是阿谁。
山遥路远,碧空尽处,流水无声。
她不会再回来。
而他会一直记着她,终此一生都刻骨铭心。
唐俪辞在京师外买了一块地,花了很长时间修坟。
修好坟的第一年,他带了很多纸钱前来。
立于坟前,唐俪辞衣袂皆飘,燃火的纸钱随风翩跹,连灰烬也随风而散,只余下很淡的一点残烟。
烧过。
却好似从不存在。
后来他曾在鸡合谷找到了玉团儿,玉团儿穿了一身白衣。
玉团儿说,在他昏迷的第二日,中原剑会众人还没有散,柳眼就在剑会许多侠客面前纵火……把自己烧了。烧自己之前,他说“唐俪辞从来不是风流店之主,时至今日,你们终该信了吧?他执念于我,不过是因少时情谊……他总以为我从不会变,相信我即使作恶也是受人所欺,情非得已。但自行自是,自是自知,我害了那么多人,若能善终,那是苍天无眼了。”
唐俪辞怔怔的听着,过了好一会儿,他问,“后来呢?”
玉团儿说,“后来……他说‘你回家吧’,就从飘零眉苑那个大洞边上又跳下去了。他烧成了一个火人,然后摔在地底的那堆焦尸里……”
后来玉团儿又说了什么,如今他几乎记不清了,依稀记得她没怎么哭,但也没有笑。
他为池云、雪线子、莫子如、水多婆、郑玥、白素车、文秀师太、柳眼等等逐一上香,敬献鲜花。
他缓缓伏下,给这些墓碑磕头。一跪拜。
二跪拜。
三跪拜。
山风料峭。
万籁俱静。
此生,贪嗔痴、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这每一样,他都尽力了。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