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秋婉就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
江海想把两个孩子留下,她偏不留。
她也没有主动凑上去吵,而是让身边的丫鬟去赶那两人离开。
那对兄妹自然是不走的,江海也不愿意让二人离开,眼看丫鬟不依不饶撵人,兄妹俩被逼得眼泪汪汪。他气冲冲跑到了正院。
“夫人,兄妹俩是我接来的,我是一家之主,我要留下他们,那就谁也不能敢。还是,你非要与我作对?”
“不是我非要与你作对。”秦秋婉强调道:“我不允许有人欺负我的儿女,更何况还是两个端着我碗吃饭的外人。你可以另选陪读,但绝不能是这对兄妹。”
江海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头疼:“夫人,你这就是不讲道理嘛。孩子之间的争执,怎么能当真?”
他叹口气:“这么大点的孩子,好胜心难免。回头我说说他们……”
“我没你那么好的耐心,也没你那么大的容人之量。”秦秋婉面色淡淡:“你若非要留下那对兄妹,我这就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听到这话,江海又怒又气:“夫人,你怎么变得如此不可理喻?就两个孩子而已,我们府上又不是养不起……”
“府中自然是养得起的。”秦秋婉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你别东拉西扯,你哪怕把这整个府城的人都养着,我也没有异议。我就一个要求,凡是想要伤害我儿女的人,我都不可能留,绝不会和他们同处一屋檐下!”
江海怒瞪着她。
秦秋婉寸步不让,回瞪了过去。
“你送不送他们走?”
江海:“……”
“夫人,你太刻薄了。”
语罢,拂袖而去。
秦秋婉眼神示意身边的丫鬟跟上。
没多久,丫鬟回来禀告,兄妹俩已经收拾行李离开。秦秋婉这才满意,让人去告知了江佑康兄妹二人这个消息。
姚敏美娘家挺强势,江海会退让,和姚府脱不开关系。
晚上,秦秋婉刚洗漱出来,发现江海已经等在了屋中。
为何说等呢,因为江海身上的衣衫还是白日里那一身,似乎不打算换,一副说完事情就要离开的架势。
他后宅还有三位妾室和好几个丫鬟,不过夜也挺正常。秦秋婉也不想他过夜,坐到了妆台前:“有事吗?”
江海看着她的背影,面色淡淡:“我回来是想跟你说一声,既然我费尽千辛万苦请来的夫子你看不上,还非要把人撵走。反正我是没脸再去请夫子了的,两个孩子读书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再次拂袖而去。
边上的丫鬟吓得战战兢兢,秦秋婉丝毫不受影响,将人挥退,躺上床好好睡了一觉。
翌日早上,她找到了兄妹俩,带着他们去了郊外的书院。
在她看来,兄妹两人悟性都够,也有恒心和毅力,哪怕就放在书院里,也能学有所成。主要是江家是商户,没出过特别有名的读书人。有能力的夫子都在书院,外头零星的几位又被各家争抢,不一定愿意上门。
去外城的一路上,江佑康有些不安:“娘,你跟爹吵架了?”
“没吵。”秦秋婉随口答:“我们俩如今已吵不起来了。”
江雨也挺不安:“今日一早我出门时看到了爹,我给他请安,他像是没看见似的。娘,当时爹肯定是看见了我的,他为何……”她说到这里,急忙捂住了嘴:“娘,可能是爹起得太早,不够清醒,所以才没有看见我。”
这话像是在挑拨爹娘的夫妻关系,她不想让爹娘吵架。
郊外的书院很有名,囊括了各地的学子。并不是谁都可以进,想要进去得找专门的夫子考核。
正如她所预料的那般,兄妹俩底子都不错,各自都很顺利地拜在了不错的夫子的名下。
因为此,被夫子打击得灰心都不愿读书了的兄妹俩又重新拾回了自信。
书院中的学子分为好几种,最穷的那些住书院本身的学舍,要是手头宽裕又舍不得自己孩子吃苦的,就租住在在书院外的那些院子里。
或是直接买下。
秦秋婉在两人进了书院之后,立刻就去周围打听。姚敏美手头的嫁妆不少,她没有多纠结,以比当下高了两成的价钱,很快就拿下了书院外的一处清幽小院。
院子买下,她又开始着人布置。当日午后就安顿了下来,傍晚还亲自去书院接了兄妹二人。
兄妹俩都知道,他们一早出来得挺急。两人来书院跟母亲买宅子安顿这些事,肯定没来得及跟父亲商量。
看到这样的情形,两人心里都有点慌。
“出生再富贵的人,也要学着与人相处,无论是富贵的还是贫穷的,你们以后肯定都要碰上。”秦秋婉看到二人不安,笑着安慰道:“要是你们发现在书院学不会,回头再请夫子也是一样的。我让你们来,也是想让你们和外面那些听信了夫子的话的人明白,你们并不难相处。我们江家并没有以势压人。”
兄妹俩似懂非懂。
当日夜里,母子三人就在这院子里安顿,并没有回城。
大家夫人一夜未归,尤其还是在没告诉夫家的情形下,其实挺让人诟病的。天亮后不久,秦秋婉送走兄妹俩,江海就到了。
他来时脸色沉沉,进门后打量一圈小院:“夫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为了孩子好,让他们来书院啊!”秦秋婉伸手一指:“据我所知,城里和我们府中差不多的人家都在这里给孩子置办了一个院子,我想着咱们的孩子也不能比人家差,所以就买了个院子。这院子买了不会亏,日后两个孩子不住,也能租出去。”
江海听着这些话,面色愈发难看:“夫人!”他语气加重:“我明明已经给他们请好了夫子,留在府里不好吗?你为何要把人送到这里来?”
“人一辈子那么长,这学问不只是要学,还得学着与人相处,学着为人处世。”只会读书,可不是什么好事。
秦秋婉面色淡淡:“你在府中请一个夫子,除了被夫子和你找来的那个劳什子伴读针对,我没看出来有什么好处。”
江海沉默了下,道:“他们没有针对佑康。”
“你是瞎的吗?”秦秋婉满脸嘲讽:“夫子让佑康背他根本就没有布置的功课,不是针对是什么?”
她冷笑着道:“江海,你别逼我去查那对兄妹两人的身世。”
江海面色一僵:“你简直不可理喻,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我这些年来对你如何你自己应该心里明白,怎么可能会有你口中说的那些话?你这话要是被人听见,万一传了出去,毁的也是咱们自己的名声,也不知道你图什么……”他甩袖转身,背对着秦秋婉:“依我看,两个孩子还是留在府中最好,回头我重新另请一个夫子。”
秦秋婉淡然道:“他们很愿意留在这里。”
江海怒斥:“这里离我们府中那么远,如果让他们兄妹独自住在此处,你能放心?”ωωw..net
“不放心。”秦秋婉摇了摇头,不待他开口,她自顾自继续道:“所以我打算留在这里陪着他们。夫君,以后府里的事你得多担待。”
江海一脸惊诧:“你要住在这里?”
太过惊讶,他都有些破音。
秦秋婉颔首:“如今正是孩子的紧要关头,先把这几年熬过去再说。”
江海张了张口:“府中没有夫人像什么话?”
“你又不缺人伺候。”秦秋婉上下打量他:“你后院已经有十来个女人,随便找个人帮你打理后宅不就行了?说实话,我没觉得自己有那么重要……这人活在世上,离了谁不能过?”
她摆摆手:“我这些年来帮你操够了心,也想歇一歇。”
江海:“……”
他并没有多劝,很快拂袖而去。
秦秋婉暗地里让人去查,兄妹俩的落脚处,还没找到人,就听说兄妹俩也来了书院。
两人就租住在离她不远处的院子里,身边还跟着一个温柔的女子。
那人是兄妹俩的母亲,容貌秀美,别看已经有一双儿女,其实保养得宜,看起来只二十出头。那容貌是真好,哪怕只着一身布衣,也难掩其风华。
知道这条街上有这么个人,秦秋婉却从未见过。
她也没想去拜访,如果真有交集,以后肯定也避免不了!果不其然,她不去找别人,人家也会找上门来。
这一日午后,秦秋婉站在院子里插花,就听到有敲门声传来。身边的丫鬟去开门,然后就带过来了一个二十出头的美貌女子。
秦秋婉上下打量她:“我好像不认得你。夫人找谁?”
赵丽娘脸上带着恰当的笑容,送上了手里的食盒:“来得唐突,夫人别见怪。我这是特意为你而来。”
边上的丫鬟上前接过了食盒,秦秋婉摆了摆手:“无功不受禄,我们萍水相逢,不好接你的礼物。夫人还是把这食盒收回。”
“不。”赵丽娘上前一步:“我们俩虽未谋面,但我一双儿女已经得过你的恩惠。不知夫人可还记得之前借住在府上的常家兄妹?”
秦秋婉装作一副不认识她,没见过她的模样,其实心里早已明白了她的身份。
但凡是母子母女之间,容貌上都有几分相似。
“记得。”秦秋婉满面嘲讽:“那两人本就是为了陪读我的儿女才被请进了府,结果,占起便宜来没够,伙同夫子说我的儿女惫懒,想把我儿女踩在脚下争宠,被我给撵了出去。”
赵丽娘满脸尴尬:“夫人,这里面应该是有误会。两个孩子都是由我一手教导长大,我从小就教他们要诚信,不能欺负人……”
“那你没教好。”秦秋婉挥了挥手:“想起那对兄妹我就烦,你要是不认识他们,就凭这住一条街的缘分,我们还能心平气和坐下来说几句话。既然你认识,那没什么好说的,夫人请回。”
赵丽娘有些不甘心:“夫人,我真的是想来感谢你。”
秦秋婉挥了挥手:“你要是真有这份谢意,回头就离我远一点。我家男人为了护住你的儿女,想先赶我们母子三人出门,你又长成这样,我很怀疑你们之间的关系。”
赵丽娘面色微微一变,勉强扯出一抹笑:“夫人说笑了。”
秦秋婉一本正经:“谁跟你说笑?我记得他回来说过一嘴,好像你男人不在了,对吗?”
赵丽娘低下了头:“我命苦。”
这话像是承认了她男人已死。
“你的一双儿女都挺优秀,我看你这命挺好的,好日子在后头呢。”秦秋婉再次道:“我不喜欢跟愁苦的人说话,带得我自己的心情也不好,日子已经够苦了,想听点欢愉的事。夫人请回吧,以后无事也不要再来往。”
大家都是女人,赵丽娘没想到她这么不客气,本以为承认自己男人已死之后她多少会起几分怜惜之意。结果就这?
她不肯走,秦秋婉却没了耐心,抬手就关了门。
赵丽娘站得近,鼻子险些被撞上,急忙往后退了一步。她站在门口,沉思良久,才缓缓离去。
这条街上住的都是城里各富家公子,白日里主子不在,院子里还有下人。两人这番相处的动静也落入了有心人眼中。
中午时,江海又到了。
这一回他的脸色特别难看:“夫人,我发现你最近很有些不对劲。那常家兄妹我都没有再管,你为何要对人家的母亲冷言冷语?”
秦秋婉上下打量他:“你这是来为她打抱不平?江海,你不是挺忙吗?”
江海瞪着她:“夫人,跟我回府。”
“我不去。”秦秋婉摆了摆手:“我觉得住在这里挺好,刚好我最近挺烦的,就当是散心了。”
江海看着她:“夫人,这日子你是不打算过了吗?”
“过啊!”秦秋婉一本正经:“我在这里也是为了照顾两个孩子,你忙你的。咱们男主外女主内,我觉得挺好。”
江海:“……”
“你一直不留在府中,过几天余府满月宴,到时候谁上门贺喜?”
“谁爱去谁去!”秦秋婉想也不想地答。
江海看着她,总觉得这女人有些不对劲。以前她也没这么拧的性子,不高兴了就吵,但也很容易哄得回来。
这一回他好像真的无计可施。
两人又一次不欢而散。
又隔两日,眼看秦秋婉还不肯回府,江海又想到了别的招。
秦秋婉刚午睡起,就听到有敲门声传来。没多久,丫鬟就带着姚母进来了。
姚母眉眼间有些担忧,看到女儿完好,微微定了定神:“敏美,你和江海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俩吵了吗?你为何住在这里不回府?”
对着姚母,秦秋婉没有隐瞒,将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全都说了。
姚母听完,也觉得这里面有些内情:“有让人去查吗?可有眉目了?要是查不出来,我帮你瞧瞧。”
秦秋婉摆了摆手:“不用。反正日子还长,那女人要是不老实,早晚会露出行迹。”
她最近也在琢磨着给两个孩子请夫子的事。
一般夫子不行,得请那种当世大儒,不用天天在跟前指点,偶尔找上门被指点迷津,这就足够了。
还真的让她寻着了一位。
这周围都是各种书院,还有不少告老的大人。秦秋婉多方打听,在书院对面的某座山上,隐居着一位老者。她打听好了之后,特意上门去请。
老者脾气有些古怪,不爱搭理人,秦秋婉听说他好酒,便投其所好送去了一些,一来二去,还和老者的夫人也拉近了关系。
慢慢的,她也能带着江佑康兄妹俩前去拜访。
老者是当时有名的画师田章,所出的画作栩栩如生。每一幅出世,都会被众人争抢收藏。
江佑康兄妹俩都挺聪慧,看出来了田章的功底,两人每次都恭恭敬敬前去拜访。
如此过了半个月,就在又一次拜访回。母子三人刚到自家院子门口,就看到那里已经等着一个人。
正是许久不见的江海。
江海听到动静,回头看到马车,看着母子三人一一下来,这才缓步上前。
比起上一回满脸怒气,这一回的他要温和许多。两人没有多说话,先进了院子。
秦秋婉洗漱出来,江海还没离开,坐在一旁欣赏着今日兄妹两人在田章那里由他亲自指点着画出的画。
“挺不错的。”很难得的,江海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