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如此,江海也还是有些不甘心。
凑进去的那笔银子不少,如何退回来,他或许可以另开两间铺子。他还想纠缠,无奈精力不济。管事也无意与他多聊,很快起身告辞。
关于江海受伤之事,江佑康就没有人得知消息后,立刻让人备马车回城。
无论爹娘之间感情如何,无论他们有没有分开,他们始终是儿女,在父亲受伤时,应该回来探望。
江佑康两人回来得急,到府中时天色已晚。
两个小主子突然回来,府中上下忙做一团。江佑康进门时,看到了江海身边的随从,急忙问:“爹的伤势如何?”
随从心里有点纠结。
因为东家会受伤,是被姚敏美那个女人给踢下来的。
“挺严重的。不过,大夫说了没有性命之忧,好好养着,几个月就能养好。”
兄妹俩听到要养几个月,知道这伤应该很重,进主院时,两人还整理了一下脸上的神情。
总之,不能太高兴,不能让江海觉得他们不担忧父亲。也不能太难受,这伤只是皮外伤,又不是人要死了,若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父亲看了大概会觉得晦气。
其实,无论兄妹俩什么神情,江海都不会高兴。
这人的情绪多变,姚敏美那个女人害江海伤成这样,也把江家最好的生意给断了,他能高兴才怪。看到两个孩子,哪怕他们是自己血脉,也难免迁怒。
“学业要紧,你们回来做甚?”
江佑康听出来父亲话中的不悦,并不计较,急忙上前行礼:“爹,儿子,听说您受了伤……”
“死不了!”江海不冷不热:“你想要盼的我死了接手家业,且早着呢。”
听到这话,江佑康心里难受不已。
他知道父亲偏心,却也从未想过要父亲去死。
被人冤枉成这样,江佑康心里能好受才怪。江雨也差不多,她忍下了眼眶里的酸意,上前解释道:“我和哥哥真的是因为担忧您,我们得知消息的时候,天都要黑了。一路上催促马车快走,都险些没能进城。爹,您不能这样说哥哥。”
江海面色沉沉:“你这教我做事?”
江雨哑口无言。
恰在此时,房门被推开,常芸端着个托盘进来。
比起以前他们兄妹客居府上和去书院见的那两面,此时常芸身上的衣衫首饰好了不止一点半点。江雨没有在意这些,看到她进门口,诧异地瞪大了眼:“你怎会在此?”
常芸笑吟吟:“这里是我的家,我爹在这里,我自然也在。妹妹何必大惊小怪?”
江雨张了张口:“我才没有你这样的姐姐。”话出口后,她才听明白了常芸的话中之意,强调道:“我表姐确实有几位想,但我娘就生了我一个,可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姐妹。”
她本就是恼怒之前常芸兄妹压在她和哥哥头上的那些事,所以说话就难听了些,落在江海耳中,他顿时满脸不悦。
江雨不是他的孩子,分明就是没把他当父亲。
“芸儿是我的亲生女儿,她不是你姐姐,那谁才是?”
听到这话,江雨白了脸。
江佑康上前挡着妹妹:“爹,我和妹妹特意赶回来探望您,可不是回来见这些莫名其妙的人的。”
江海强调:“他们也是你的兄弟姐妹!你们要是不认,就给我滚出去。”
这已经是晚上了,兄妹俩出去只能住客栈。
江佑康真的是担忧父亲才赶了这一趟,回来之后看到父亲这样的态度,真的是大夏天被人兜头一盆凉水浇了个透心凉。他先替你格外难受,看着父亲脸上的厌恶,他当即转身就走。
下人见势不对,想要上前去拦。
江海正在盛怒之中,扬声道:“要走就走,谁也别给我拦!”
他发了话,底下当真没人敢拦。
兄妹俩很快就出了江府,一路上,江雨哭得泣不成声。
到了这一刻,她是真地清晰的认识到,父亲已经不再是自己的父亲了。
兄妹俩上了马车,江佑康也不是孩子,之前沿河有人在城里逛了不少,找了一间酒楼安顿下来。
翌日一早,两人直接就回了外城。
天亮后不久,秦秋婉用完早餐,站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就听到门口有动静传来。她探头一瞧,看到是兄妹俩回来,好像面色的不太好。
对于此,秦秋婉早有预料。
昨天兄妹两人听说江海受了伤,立刻就要赶回城,当时他们忙忙碌碌,秦秋婉本来可以开口阻止,但从头到尾她一句话都没说。
还是那句话,感情越磨越少。
兄妹俩与江海之间还有几分父子之情,如果她直接命他们分开,兄妹俩或许还会有几分眷恋,之后会有些麻烦。
还不如放他们去,让江海亲自把这份父子缘分斩断。
如今看来,似乎效果不错。她笑着迎上前:“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好不容易回去一趟,可以多住两天,昨天我就说,可以去帮你们去书院告假……”
江雨看到母亲,再也忍不住,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滴滴滑落。
江佑康面色也不太好,上前两步:“娘,还是学业要紧。”
他说着,命人给他烧水,打算洗漱过后赶去书院。
江雨哭了一场,等到热水烧好,她虽然很伤心,但也整理好了脸上神情。
秦秋婉一直都陪着她,兄妹俩对她本就不设防,她很快就套出了昨天发生的事。
当着兄妹俩的面,她什么话都没说,将兄妹二人送出门后。她让人备了马车,重新回城。
这一回没有去姚府,而是直奔江府。
江府的下人看到她,颇为惊讶,秦秋婉推开上前来的下人,自顾自闯了进去。
她一路长驱直入,直奔主院。
江海正在喝早上的药,门被人踹开。他顿时皱眉,不悦的看向门口,打算呵斥,当看到进门来的人时,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看错。
“你又来做甚?”他眉心皱得能夹死蚊子:“若是没记错,我们俩已经没关系了,这里不再是你的家,我们两人如今的关系也不适合再来往……请你出去!”
秦秋婉轻哼一声,走到床边,坐到了椅子上,一本正经:“本来我是不想来的,我在院子里所有的景色我都看的够够的。看到你那些莺燕燕,我就更难受了。但是,昨天两个孩子回来,你叫他们滚了,对吗?”
确实有这回事。
江海有些尴尬。
但那也是因为两个孩子不懂事,他才出言训斥。他的儿女,难道他还不能管教了吗?
这么想着,那点尴尬,瞬间消失无踪,他又有了底气:“兄妹两人出言不逊,压根没把我当父亲。我恼怒之下,呵斥几句有何不对?”
“本来是没什么不对的,”秦秋婉摸着自己袖子上的云纹:“你是他们的爹,他们如果做错了事,你确实该管教一二,要是气急了,动手打上几下也是应该的。但是,你不能因为别的孩子训斥他们,我自认为两个孩子都被我教得挺好……你为了的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外室子来训斥他们,这事我就不得不管。”
常芸在边上吓白了脸。
江海也有些心虚。
“没有的事。”
秦秋婉似笑非笑:“常芸,好像是我女儿不肯叫你姐姐,你爹才发作的。你有话说吗?”
常芸揪着袖子:“妹妹她不懂事……”
“我女儿就算真不懂事,也轮不到你来评说。”秦秋婉似笑非笑:“再说你所谓的不懂事,就是因为她不肯认你这个姐姐。”
“且不说你们之前的那些恩怨,就你刚从外头回来,你们俩根本也不熟,感情都是培养的,突然冒出一个姐姐,她凭什么要认?”秦秋婉看向江海:“这些可都要怪你。”
江海心虚之余,很是恼怒。
本来以为他已经摆脱了这个女人,为此还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可没想到这女人还是想来就来,完全把这里当自己家。
“我们俩人已经没关系了,你管不到我!”江海再次强调:“管好你自己就可!”
“如果你不委屈我的儿女,你以为我想来?”秦秋婉冷笑道:“江海,别说我没有提醒你,无论你有多少儿女,他们俩都是你正经的嫡子嫡女,没有人能越过他们去。你要是敢亏待他们,别说我了,就是我爹也不会放过你。”
她提醒道:“你当初从姚府占了多少便宜,都是因为我们母子三人才有的。你可别逼我爹把那些东西收回。”
这就是正经的威胁了。
江海面色铁青:“我跟姚府做生意出钱出力,又没有白占便宜。”姚府凭什么时候收回?
最后一句话,他没说出口,但明摆着就是这个意思。
秦秋婉似笑非笑:“你在外头养女人和孩子的时候,也没跟我讲道理啊!”
江海:“……”
常芸是真的怕这位曾经的嫡母。低着头像鹌鹑一般说在角落,恨不能当自己不存在。
江海哑口无言,屋中气氛凝滞。
恰在此时,门口又来了人。
这一回进来的人是常宁,看到屋内的秦秋婉,他并不意外,事实上,他就是得到消息才赶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