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都是死士,根本不计性命,即便往刀口上怼,也要冲向马车。
如果不是死士,不会死这么多人。
对方派出的死士,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卓夜其实心中清楚,他们很难能顺利通过去往百里坡的路!
思绪间,忽得前方紧急勒马!
后面的马匹和车辆都险些撞上。
而沈悦等人有了早前的经验,也一直都抓紧了马车中的一处,眼下的急停也没有飞出去。
待得前方尘嚣微微散去,才见前方身着戎装的士兵骑马就有百余人,还有弓箭手。
卓夜脸色都变了,叶子攥紧指尖,“头!”
狭路,他们过不去……
“掉头,去京郊别苑!”卓夜吩咐一声。
周围都会意。
马车掉头疾驰,马车中的人都心惊不已。
但所有的孩子都没有哭,似是都记得早前小五说的,眼下他们能做的,是不哭,不闹,好好听话,一定会安稳的,有卓夜在!
一定会的!
许是大一些的孩子都没哭,小十和小十一分别在沈悦和小五怀中也都没有哭。
马车折回,是上山路,要比下山走得还要慢,身后的百余骑骑马很容易就会撵上。
“头,你们先走!”段牧勒紧缰绳停下。
否则一个都走不掉。
眼下是盘山路处,一百余骑不能同时通过,而眼下,还有机会,是山上的滚石。
卓夜会意。
“头,快走!”段牧调转马头,亦朝身边的人道,“你们几个,跟我来!”
卓夜眼眶微红,即便能将落石滚下,留下的人也不能生还。
“走!”卓夜大喊一声,打马追赶。
段牧几人看向卓夜,而后纷纷下马,往岩石上攀得,只能是现在,而且要快!
山间落石并不易撼动,但眼见追兵上山,其中暗卫扯了藤条,径直从山间跳下,段牧双目猩红,但连多余可以泪目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和剩余的几个人一起,拼命推下落石。
先前跳下的暗卫扑下几人,马匹和士兵混乱滚下,连带着十余骑滚下山崖,更有马匹和人往后撞去,阻断了整个队伍的前行,也给段牧几人争取了更多时间。
段牧几人吃力拖动了落石,但山下很快有人发现,利箭如落雨一般,段牧几人身中数箭,最后一刻还是同落石一道滚下。
盘山路上的骑兵根本躲避不及,要么被撞下山崖,要么被落石砸地往盘山路滚下,人仰马翻。
……
听到身后动静,卓夜双目含泪。
这一波追兵已经葬送了,但是还会下一波,段牧几人给他们守下逃生的时间。
大殿中,“你去陪你外祖父吧!”安南郡王挥舞佩剑,一直没有开口的太子忽然站起,沉声道,“你不就想要西秦皇位吗?”
安南郡王顿住,佩剑临在子枫面前停下。
太子忍住痛楚,一步一步走下阶梯,“死这么多人,何必呢?我在,你要杀我就是谋逆篡位;父皇已经仙逝了,你要这皇位,我禅让给你不就好了?何必做得这么难看?让这么多人陪葬,这事儿不漂亮。”
安南郡王是没想到,他还有力气坚持到现在。
子枫和许黎都怔住,却也都知晓,他是为了子枫。
安南郡王笑,“有意思,太子何时这么仁厚了?”
太子也笑,“不是仁厚……是这大殿,是整个西秦,都是老祖宗一手创建的心血,如今在我手上,弄得今日血染大殿,最后还是窃国者做了君王,实在有愧列祖列宗。”
安南郡王缓缓敛了笑意,他能写禅让书自然更好。
原本太子的残暴,国中人尽皆知,他逼太子退位,太子也真禅让退位,禅让书可以堵住各地驻军的嘴。
他是不怕朝中这些官吏。
他真正要担心的,是眼下在各处的封疆大吏。
所以,太子的话,让安南郡王不得不心动。
若是有禅让书,天家易主,边关驻军也可以没有任何变动,平稳过度,倒是比之前计划的要更妥善得多。
安南郡王应好。
太子仍在一步步下大殿中的阶梯,子枫看着他,分明每走一步都似踩在刀尖上,但每一步都平稳沉着,子枫泪流满面,许黎死死按住子枫,子枫看他。
许黎朝他摇头。
如果涟昀是为了救他,那此时最不应当再出动静的就是子枫。
以为,他是张老大人的外孙,还有活路。
但一旦被人知晓,他是涟昀的儿子,只有死路一条,而且,安南郡王一定会当着涟昀和众人的面杀了子枫,斩草除根!
忽得,许黎又愣住。
斩草除根?
不对!
许黎似是反应过来什么一般,天家分明不是涟昀杀的,依照涟昀早前的话,他是不会杀天家的,所以天家是安南郡王杀的,安南郡王杀了天家,也要杀涟昀,一定会斩草除根。但从方才起,安南郡王就压根都未提起过太子妃和太子的一双儿女……
哪里不对?
许黎面色煞白……
而大殿中,叛军侍卫搬来了案几和笔墨纸砚。
“请太子写禅让书吧。”安南郡王笑道,“太子就在这里,当着朝中文武百官的面写,日后,也省得朝中和军中有人有异议,也好。”
太子看了他一眼,伸手拿起笔,微微沾了些墨,在纸上写上《禅让书》三个大字。
这一幕来得太过突然,朝中众人都莫名屏住呼吸。
真……真要禅让皇位给这个乱臣贼子吗?
卓远瞥目看向空中,空中还没有信号弹,还不能动手。
卓远心焦,却又不能更多表现出来。
看着太子真在写禅让书,卓远目光凝在太子身上,久久不能散去。
因为段牧争取得时间,马车从盘山路的一条小路绕道通往京郊别苑的一条路。
这是之前叶子给卓夜看地形图的时候,卓夜看到的一条路。
这条路很隐蔽,而且旁人很难知晓。
但也极不容易走。
马车方才就有损坏,而且疲惫不堪,他们驾着马车走不快。
卓夜只能弃了马车。
孟子辉背着老太太,小十和小十一由书瑶和叶子抱着,其余孩子都在跟着陶爷爷一道穿过山中的小路,往京郊别苑去……
道路荆棘,等从小路出来的时候,这个在去往京郊别苑的半山腰上,孟子辉刚来得及欢呼喘口气,就见半山腰上似是已经有人在等着。
孟子辉僵住。
卓夜几人已经,揽在身前。
叶子紧张,“头,前面和后面都有追兵。”
而且还不少。
卓夜握紧手中的佩刀,“从半山腰处去后山,他们不熟地形,我们从后山走!”
还有机会!
众人应好。
“头,我断后,你们走。”叶子知晓再怎么从半山腰处去后山,也一定走不全,没有人垫后,根本没有人能离得远。
卓夜沉声,“都走!这么多人,拦不住。”
叶子眼眶通红。
众人从山腰处的官道直接冲入前山的山路中。
孩子们都很熟悉。
这里是早前夏令营的时候,阿悦带他们去游泳时必经的那条路!
今日孩子们都很乖,一个都没哭,卓夜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也没有人掉队。
只是身后不断有追兵撵来,暗卫一个接一个倒下,追兵似源源不断一般追上来,桃桃搂着叶子的后颈,不敢出声,但叶子知晓她在哭。
忽得,又追兵扑上,叶子抱起桃桃躲开。
其余人也都被追兵撵上。
敌多我少,已经进入到肉搏战的地步。
但都知晓不能久留,必须走。
“小十一!”小十一脚下忽然打滑,滑下去,沈悦心惊,小五跟着跳了下去抓住了小十一。
沈悦只觉心都跃出嗓子眼儿!
但就在这时,追兵撵上,根本不能再汇合到一处,小五背着小十一拼命跑。
前山的众人被分散,仅剩了几个暗卫跟着,卓夜,书瑶,叶子,陶伯和孟子辉几人都受了伤,而且都伤得不轻。
小五背着小十一,还有小八,三人拼命往后山跑,两人很熟悉这里的地形,体力又好,跑得飞快,早点又在这里淘气过,熟悉每一条奇奇怪怪的路,眼下,就什么都不想,拼命跑,拼命跑,最后是小五带着小十一和小八跑到了后山。
孟子辉背着老太太,书瑶抱着小十,沈悦牵着小六,也在往后山去,可是这里要么都是妇孺,要么是孟子辉背着老太太,实在走不动。
忽得,沈悦驻足。
“夫人!”书瑶紧张。
沈悦在水潭前顿住,这里是……这里是卓远带她游泳的地方,瀑布!对!
瀑布后有一处地方……完全同外面隔绝,水流很大,追赶的人一定想不到。
对!
就是这里!
沈悦如劫后余生,“会游泳吗?”
众人愣住。
而卓夜和陶伯,叶子,带着小七,桃桃一路躲避追赶,但在后山的时候,被人劫下,情急之下,只能退到京郊别苑。
陶伯腹间中了一箭,昏迷不醒,卓夜一直背着。
卓夜和叶子身上也都是伤。
旁人追来,他们也没还手之力。
小七忽然道,“有密道,记得吗,桃桃,我们在这里玩过宝贝智多星!”
桃桃想起,“宝贝智多星!我记得,陶爷爷带我们去的,密道里有吃的,还有地下水!”
卓夜也想起,但是陶伯已经昏迷了,他们不知道秘钥。
小七喉间咽了咽,“我记得,陶爷爷上次按的时候,我偷偷看了!”
卓夜和叶子对视一眼,仿佛一刻悬着心才沉下。
“走!”卓夜不敢耽误。
小七和桃桃赶紧跟上。
大殿中,太子慢慢写着禅让书,安南郡王有些按耐不住,但是对方都禅让了,他又不怎么好当着百官的面催。
卓远看了看殿外,快近黄昏了。
驻军最快的一批,应当到了。
早前年关的时候梁业说起过,京郊大雪,但雪也不怎么大,不知道怎么就是不让人过,说在抢修,他那时没有吱声。
那不是抢修,是他调驻军到了京郊早前的驻军处。
天家同太子关系日渐僵硬,又有阿四给他说起的前车之鉴,他是私调了驻军北上,正好借着大雪的影子行径。
阿吉就是去调驻军去了。
若无完全之策,他怎么敢一人回宫中。
眼下,驻军应当差不多在城门口同禁军冲突了。
卓远收回神色。
目光又重新投向长翼处,长翼也一直在打量四周,观察大殿中的人,还有位置。
黄昏已至,太子的禅让书还未写完。
卓远知晓,以太子的聪明,应当猜到他从一开始就在同安南郡王拖延时间,所以太子才会说要写禅让书。
太子余光也看向卓远,见卓远还没动静。
时间一点点过去。
终于,安南郡王失了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