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宴/文
萱辰的事,莲月很快就查出了结果。
这要亏得谢小盈如今风头无两,圣眷正隆。她亲自去太极堂找管事的内监问话,说要查萱辰与二姐姐有无来往。那内监一看到莲月示出的“清云馆”腰牌,二话不说,连赏钱都没要,直接命人押来了萱辰的二姐姐,还道出了实情,“奴旁的不知道,只是从未见过萱辰姑娘来太极堂。”
一下就露了馅。
莲月毫不手软,让人去传宫正司的人来。倒没敢用叛主的由头,因宫正司没有可靠之人,谢小盈与莲月都还不知萱辰到底是被谁收买,所以莲月只说萱辰姊妹二人串通撒谎,忤逆主上,于是命宫正司的人把她姐妹提了,押去宫正司受刑。
当宫正司的人被莲月领进清云馆时,萱辰正在前头院子里归置凉亭。莲月手一指,宫正司的内宦冲上去就把萱辰给押住了。萱辰发出惊恐尖叫,把坐在二楼打斗地主的谢小盈吓了一跳。
她隔着窗看了一眼,就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谢小盈牌也没心思玩了,与荷光兰星二人一并从二楼上下来。莲月知萱辰叛主,心里最是恨,这几日她怕打草惊蛇,还必须得装得和从前一样,对萱辰和颜悦色。时至今日,既然知道没有冤枉人,莲月走上前就干脆地赏了两个耳光,痛骂道:“谢美人待你何其宽仁,你竟是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谢小盈下来见到这一幕,终归有些不忍,她喊了莲月近前,小声问:“确定是她了?”
莲月颔首。
萱辰已知东窗事发,当即满面是泪。
她的目光隔着人望向了谢小盈,含着三分不甘,却还有七分悔恨。谢小盈被她这样一眼看得怔了,心里一下子有些憋闷。
倘若萱辰真的是与人串通,有心害她,那谢小盈定不会心慈手软,管她是不是也有自己的可怜难处,先拉出去再说。
可萱辰此刻,非但不为自己辩驳,不哭喊喧哗,只是朝着谢小盈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谢小盈胸口发堵,竟有种不知如何是好的为难。
她走上前去,示意宫正司的人退后几步,压低声问:“萱辰,是我这个主人不够好,叫你受了委屈吗?”
萱辰咬住嘴唇摇头,声音呜咽,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莲月怕谢小盈心软,皱着眉上前,附耳相劝:“娘子别多问了,让宫正司的人押走她吧。”
谢小盈深深叹气,摆了摆手。莲月还不忘给宫正司领头的内宦塞了两个金圆饼,亲自交代一二,方让他们离开。
一直到晚上皇帝过来,谢小盈仍有些为萱辰的事情郁闷,对着宗朔也挤不出一个营业的笑脸。
宗朔一看她这里少了伺候的人,当即就明白怎么回事,两人用完晚膳,宗朔就让众人都下去,牵着谢小盈进了次间,两人在罗汉床上挨着坐下,宗朔轻声问:“查出人了?”
谢小盈点头,没瞒着皇帝,唏嘘道:“是那个叫萱辰的婢子,挺好的小姑娘,我实在没想到……陛下是怎么知道的呢?”
宗朔被问得哑然一瞬,看样子,谢小盈还不知道这事背后有皇后的手笔。
其实他并不反对皇后辖制嫔御,萱辰的事也是常路来查的时候,不小心发现了皇后在清云馆设了枚暗棋。照理说宗朔不该将这个事告诉谢小盈,只是他那日走的时候唯恐谢小盈同他继续气,又觉得谢小盈的心思有几分可怜,动容之下才提点了她一句。
没想到谢小盈手段还挺利索,这才不出三四日,就已把人收拾走了。
他犹豫了一会,没回答谢小盈,而是反问道:“你可查清楚背后是什么人了?还有,那婢子又是为何叛了你?”
谢小盈臊眉耷眼的,情绪不太高,“没有,不知道怎么查,所以索性不查了。知道她是坏的,就直接让宫正司把人带走了,如今不知生死,看她背后的人愿不愿意捞她一把了。”
宗朔听谢小盈这样讲,彻底没了脾气,他失笑道:“不知道怎么查,你就不查了?你这事做得不妥。拔了旁人的一根钉子,都不知道开罪的是谁,以后岂不更危险?”
谢小盈被皇帝说得有些烦,她没忍住,瞪了宗朔一眼,“反正不管是谁,那人一定是为着陛下才来害我。陛下若从此不来清云馆,自然也没人稀得来算计一个失宠的嫔妃!”
宗朔没想到自己突然被迁怒,怔了几秒,反倒笑得愈发厉害了。他伸臂将谢小盈纳入怀抱,压着人亲昵道:“这话说得倒是切中肯綮,可见你心里也很清楚,朕如今待你最不一般了。”
谢小盈心思微动,主动亲了皇帝一下,试探着问:“看陛下的样子,像是原委都知道。不如陛下直接告诉我,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吧!”
宗朔滞了一息,有些无奈,“……还对朕用上美人计了?”
谢小盈笑眯眯的,没多说什么,只想等皇帝自己吐露答案。皇帝都能告诉她清云馆有叛主之人,没道理不能告诉她谁是背后指使,除非那个人,是谢小盈尚且不配去相衡量的。
果然,宗朔沉默半晌,拒绝了谢小盈的询问:“朕不能告诉你是谁,但朕会帮你挑两个可靠之人送来,顶上萱辰的缺。朕不会叫你这里短了人手,朕也定护着你,不会再有今次的事了。”
听皇帝这般语气沉沉,谢小盈不由得青筋一跳。她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内心掀起无限的惊愕——居然真的是皇后?!
她唯恐被皇帝发现自己已经有所察觉,于是微微偏首,向前靠入皇帝怀里,直接将脸伏到了皇帝肩头。
宗朔下意识用双臂将人拥住,他平日看谢小盈,总觉得她已经出落起来,再不是刚入宫时那个懵懂的小丫头了。可当他把谢小盈整个抱进怀里,又不由得令宗朔感受到谢小盈的娇柔,随之心生不忍。他以为谢小盈是害怕,于是轻拍女孩肩头,安抚道:“放心,朕既要宠你,自然也会护着你。任外面的人是嫉妒还是提防,终归有朕呢。”
谢小盈心中情绪翻山倒海,一时纳闷皇后何至于这么小心眼,一时又为皇后感到几分可怜。她情绪矛盾,只能攥着皇帝衣襟略作发泄。
宗朔看她手指绷得青白,赶忙握住了,怜爱地谢小盈耳边落下一吻,“不怕的,有朕在。”
……
萱辰的事,谢小盈终究还是让它翻过篇了。
别说谢小盈压根不想和宫里任何一个女人斗,就算真要斗,谢小盈也深知她与皇后之间的力量悬殊,那就是蚍蜉撼树。
她无意于宗朔的宠爱,对皇后宝座更没任何向往。她求得是一世清净平安,既如此,事情还是过去最好,再往下深究,谢小盈只怕会招惹更多的麻烦。
宗朔很快从金福宫选了两个可靠的宫婢打发来给谢小盈用,两个婢子一个名香云,一个名香浮,都是御赐的名讳。谢小盈懒得去改,便让她们继续沿用。
莲月对着两个皇帝发派来的宫婢,反倒有些束手束脚,不太敢支使。谢小盈看了出来,主动对莲月道:“陛下既是赏人给我用,那这人就是咱们的了,你别想那么多,该怎么辖制就怎么辖制。若你管不住,我就回了陛下,把人赶走,再换一个就是了。”
谢小盈实在很清楚,在皇帝这种大地主来说,奴隶就是奴隶,不会比她这个嫔妃更重要。越是等级制度森严,才能越好的维护他作为统治者的利益。皇后会永远压在谢小盈的头顶,那谢小盈也就永远可以压在这群宫人的头顶,没什么可怕的。
得了谢小盈这句话,莲月才终于有了底气。
香云香浮心里也都很清楚怎么回事,对着莲月十分服帖。即便宗朔再过来,若没有谢小盈的吩咐,两人都不敢主动上前侍候。宗朔只问了谢小盈一回,人用得是否趁手。谢小盈答说很好,宗朔便连再多看那两个婢子一眼都没有,更别提关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