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盈暗中松了口气,她倒不是排斥皇帝,毕竟两人亲密过那么多次,谢小盈早就没有心结了。她只是还沉浸在书中自由的世界里,看着古人行走尘俗,对一草一木都有所注解、有所体悟的人生,她向往得不行,并不想被宗朔提醒自己身陷囹圄。
于是她做乖巧状开口:“那陛下不如先去忙您的,妾还想在这儿看一会书。”
宗朔挑眉,“哦?你这是对朕下逐客令了?”
“岂敢呢。”谢小盈笑吟吟的,“陛下这几日忙得不见影,定是有要事,妾不好打扰陛下的。在陛下这儿,向来是国事第一。反正妾就在这里,哪儿也不会去。陛下忙完了再来,妾总是在原地的嘛。”
这话从谢小盈口中说出,已无异于甜言蜜语。
宗朔听得喉头发紧,手指下意识蜷在一起去抵抗这一刻被女子的诱惑之感,好半晌才松开,“那好,朕先去……今晚,朕回韶音楼看你。”
谢小盈听着皇帝嗓子忽然有点发哑,一面起身把人往外送,一面又尽义务地提醒,“山间凉,陛下保重圣体,别吹了风。”
宗朔愈加陶陶然,有些舍不得挪动脚步。
只他留在上面未料理完的事实在重大,好半晌天人交战,宗朔才迈开步伐,一路往上走了。
皇帝身影远去,谢小盈松口气,翻开了书,继续畅然读了下去。
等她将整本看完,天色已是半边昏黑。
赵良翰亲自提着一盏宫灯过来,迎上了谢小盈,“回禀珍美人,陛下已在韶音楼等您了,陛下恐您识不得回去的路,特命奴来接应。”
看完了书,谢小盈仿佛跟着作者在花花世界里神游了一日,此刻她心情甚好,也不介意要重新面对皇帝了。
回到韶音楼,果如赵良翰所说,皇帝穿着一身缺骻袍,正百无聊赖地斜倚在明间软榻上等着。
谢小盈几步上前施礼,拜见的话还没说完,宗朔就已经伸手,把人抓进了怀里。他这样一动静,殿内原本想上来侍候的人扭头就退了出去。宗朔双臂揽住谢小盈,声音极沉地问:“朕听赵良翰说……你哭过了?”
“啊?什么时候?”谢小盈已忘了自己在瀑布边的事,矢口否认道,“没有的事。”
宗朔低笑了一声,伸出手,拇指与食指一上一下地捏住了谢小盈的嘴,“再和朕嘴硬,朕下回就把你的嘴缝起来,看你还敢不敢欺君!”
“……唔唔!”
宗朔没松开手,就这样低下头,轻啄了一下谢小盈的唇峰,语气和缓地哄着:“朕让赵良翰陪着你,就是怕朕顾不上你,让你受了什么委屈。没想到,最后朕还是叫你心里苦了。赵良翰说你去过一回排云殿,怎么当时不报给朕知晓呢?他说你后来一个人盯着瀑布哭,朕想了想那情景,实在心疼极了。”
……什么和什么啊,谢小盈内心大喊,皇帝这又误会到哪里去了!
偏她不好再解释了,真要和皇帝一条一条地掰扯,宗朔还得说她是嘴硬。
见女孩低眉沉默,宗朔搂着人拍了两下,索性坦诚解释:“朕不是故意不来看你,你别多心。朕此来离宫,主要是想寻个清净的地方,好好料理点朝堂上的事。宫里头人多眼杂,即便是后宫女子,也都和宫外权贵沾亲带故。朕这头有一点响动,她们恨不得下一刻就都报给世家知晓了。唯独你的养珍别苑,朕从整修开始,用得都是自己人。这里对朕来说,就是眼下是最安全、最干净的地方,朕在这里能更好施展一二,所以才急于将万事落定。疏忽了你,是朕考虑不周。”
谢小盈先是愣了一秒,果然,她就知道皇帝突然出宫,还要待上一个月这件事不简单!
凭她算什么人物,值得皇帝赐出一座离宫?这皇帝在延京城里表演成个爱怜宠妃的昏君,合着是扯着她的大旗,办自己的事。
不过也好。
她正怕与宗朔朝夕相对,能得了这几日属于自己的清净,她真是高兴还来不及呢。
谢小盈很快冲着皇帝露出甜美笑靥,随口胡诌:“陛下千万别这么说,您有正经事,那怎么能叫疏忽了妾呢?何况这个别苑实在很有意思,妾这几日也享受啦。您尽管忙您的,妾不懂朝政,没法儿给您分忧,只盼着您海清河晏,政令通达!”
宗朔这几日正与户部研究改税之法,他上月才把户部换成了自己的人,就是为了此事。谢小盈随口拍一句马屁,没想到正拍到了宗朔心坎儿上。他凝神望向谢小盈,只觉心中说不出的熨帖温暖,他今日过来,本是单为着解一解心头痒,想做点亲热事,可谢小盈这般知情识趣,体贴隐忍,反倒让宗朔不忍唐突了。
他强压下去那份躁动,松开手,近乎有些歉疚地开口:“小盈,你虽从不通政务,可又实在聪慧敏锐,朕实不知如何待你才好了。这一回是朕欠了你的,待忙过明日,朕便好好陪你几日,再不叫你心里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