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
谢小盈不知怎地,斜歪在罗汉床上竟真的有些昏昏欲睡。
吴司医进来行礼磕头,她都没什么精气神坐起来应对。还好杨淑妃很快出来,按住了她,叫她继续躺着,自己应酬道:“有劳司医走一趟,适才珍美人一阵犯呕,烦劳您过来给她搭个脉。”
杨淑妃就坐在谢小盈身侧,不假他人之手地给谢小盈腕子上搭了块手帕。
然而,还没等吴司医上去扶脉,殿外便有婢子进来报:“回禀夫人……陛下至。”
“陛下?”
杨淑妃与谢小盈异口同声地问,谢小盈睁开眼,再不舒服都不敢躺着了。
皇帝几乎下一秒就风风火火地踏入大殿,众人都要起身行礼,宗朔的目光却只凝在谢小盈身上,见女孩确实脸色极差,他赶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谢小盈身侧,紧张道:“你别动,躺你的……怎么回事?”
“妾……”谢小盈心虚地看了眼杨淑妃,杨淑妃脸上倒是极镇定,她立在皇帝一侧,从容接过话茬:“陛下,谢妹妹正不舒服,您就别问了,吴司医既然在此,便请他先诊脉吧。“
宗朔颔首,难得对杨淑妃的意见不作挑剔,眼神示意吴司医上前。
吴司医跪在脚踏上,心里为自己捏了把汗,适才那位赵常侍提醒的真是时候,亏得他跟着婢子紧赶慢赶地来了,否则真要是怠慢了这位珍美人,眼下怕是要吃挂落。
他凝神静气,将手指隔着帕子压在了谢小盈的手腕上。
谢小盈半靠半坐着,隔着皇帝偷偷去看杨淑妃。她实在有些忐忑,感觉自己连心跳都快了不少。
刚刚在飞霞宫里,她估计就是被血气冲到了,才会有些犯恶心。临阵脱逃,跑回玉瑶宫里躲懒已经算是一桩罪了。这个吴司医要是诊完脉发现她身体好好儿,那这算不算另一桩欺君的罪呢?
杨淑妃看出谢小盈眼神里昭然的慌乱,她只好从皇帝身侧绕过来,到另外一边轻轻拍了拍谢小盈的肩头,以作安慰。
宗朔只以为谢小盈是不舒服得厉害,于是有些焦急地问:“吴司医,怎么样?”
“这……”吴司医表情中透出些微妙,他看了眼杵在一边的皇帝,再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两位宫眷,最后道:“请问哪位姑娘是平日里贴身侍奉珍美人的?臣有话须得私下相问。”
杨淑妃与莲月听到这句,心里就有谱了,两人先是对视一眼,淑妃正欲开口,宗朔却不耐烦地打断:“不必私下相问,有什么是朕听不得的吗?就在这里说!”
吴司医面色露出尴尬,莲月便快速上前,“奴莲月,一直贴身侍奉珍美人,请吴司医垂询。”
“敢问美人,近来女子月事正常与否?”
“回禀司医,上月美人月事迟了五六日,行经两日便结束了,此月月事迟迟未至。”
莲月说到这里,宗朔已然有所感应,他几乎控制不住情绪,猝然站起身来。吴司医似有所感,面朝皇帝而跪,俯身叩首,郑重道:“恭喜陛下,恭喜珍美人。美人如今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宗朔一瞬间大喜过望,他只觉心跳速度都飙升起来,指着吴司医,近乎有些结巴地说:“好、好、好……常路呢?常路,赏他!”
他侧回身,目光重新落向谢小盈。
女孩还满面茫然,似有些不信地望着吴司医。杨淑妃站在后面,轻轻推了谢小盈一下,提示道:“傻妹妹,高兴坏了吧。”
“我……”谢小盈不可思议地看了眼自己平坦的小腹,刚刚她还心慌的不行,这一刻,不知为什么,谢小盈竟觉得自己平静了下来。像是那只悬在半空的靴子终于落了地。
这是躲不过的事。
她还是……怀孕了。
宗朔见谢小盈这副懵懂模样,那份擂鼓般的心跳却越发激烈起来。好奇怪,明明林氏正在生产,可他却为这件事无动于衷。眼下听说谢小盈有孕,那颗心就像失控般不断搏动。他坐到谢小盈身侧,小心翼翼地去握女孩的手,极低声地唤了一句,“盈盈……朕好欢喜。”
谢小盈被迫与皇帝十指相扣,她低垂下眉眼,好半天才说:“我有点怕。”
“怕什么呢?”宗朔轻笑,他挪了下身体,坐得离谢小盈更近了一点,“林婕妤那边吓到你了?”
因是在玉瑶宫里,宗朔并不好与谢小盈太亲近。只是他这刻实在压抑不住,便牵起谢小盈的手指,轻轻吻在了女孩柔软的指尖,“别怕,朕会护着你,庇佑你。”
他话音方落,殿外便有宫人快步入内,跪到了殿中。
“回禀陛下,皇后殿下命奴来报,林婕妤方才为您诞下二皇子,眼下母子均安!”
“好。”宗朔随口应了一句,转头对常路道:“你去飞霞宫,传朕口谕,婕妤生子有功,复其修仪之位。还有,珍美人谢氏有孕,朕大喜,即日晋婕妤位,命皇后代朕拟旨,晓谕六宫。”
杨淑妃领着宫内众人下跪行礼,“恭喜陛下双喜临门。”
宗朔却顾不得去想什么双喜,他只是握着谢小盈的手,安慰道:“你看,林氏未得朕的关照,不也一样母子平安吗?有朕在,你与孩子,只会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