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宴/文
宗朔顾忌谢小盈情绪,怕她临产害怕,既定了让谢家选的人到离宫侍奉,这一题他便揭过,并没在谢小盈面前深究。
但翌日一早,宗朔命人将淑妃传至昭元殿,狠狠申饬警告了一番。照着杨淑妃以往的性格,定是要自辩几句,说不准还会顶撞起皇帝。然而因这事确实是她做的,皇帝不深查孙产婆的病因,杨淑妃就已经算是赚了。
宗朔指着她恨骂:“若生产当日,珍婕妤有半点不好,你和你全家都别想脱罪!”
淑妃心知宗朔要指望她看护谢小盈生产,势必不会重罚,皇帝最多是要她戴罪立功而已。因此杨淑妃顺从地叩首认罪,由得宗朔骂了个痛快。
“你出去跪半个时辰,朕这次小惩大诫,就盼你知道分寸,决不可再轻忽小盈的事!”
“臣妾谨遵圣训。”
杨淑妃二话不说,起身到大殿外跪住了。
六月天,即便是素烟宫同样酷暑难耐。
明艳的日光照映下来,淑妃跪了没一刻就浑身起了汗,垂首忍耐着灼目的艳阳。
昭元殿是立于素烟宫正中面南的主殿,另还有东西侧殿,供宣见的朝臣等候或稍歇,另有一个中廊与后殿相连接,是帝王寝歇休憩之所。昭元殿外,既有内侍省的宦官沉默来往不停,另有千牛卫抱刀而立,戍守天子安危。
宗朔于此处罚跪杨淑妃,体罚只是其一,更是要伤其尊严,辱其家门。
杨淑妃对宗朔这点手段早已习惯,因心知肚明,反而不觉得难受。
佟嘉遇今日是后殿的值,早晨站了三个时辰的班,此刻刚交接完毕,准备去用个午膳,下午还要去马场教习大皇子。正要走,内侍省的人来替皇帝传他,佟嘉遇不假思索地顺着中廊绕到前殿去。
刚走到一半,佟嘉遇脚步忽然顿住,目光落到昭元殿外的女人身上,“那是……”
“佟侍卫不认识吗?”内宦有些惊讶,事不关己地随口道,“您不是最近在教皇长子的骑术?那就是皇长子的生母,杨淑妃。不知犯了什么事,陛下一早龙颜震怒,这会儿罚跪呢。”
佟嘉遇紧紧抿住唇峰,一贯冷漠的面孔这一刻更如寒霜。
千牛备身无不出自高门望族,虽然只是侍卫,但却是皇帝身边的储备武将,内宦见他发怔,好心提醒道:“佟侍卫,这事您可别和大皇子说,今上最忌外臣干涉内宫。您家里清贵,是京中难得与英国公府没干系的门第,正堪陛下重用呢。”
佟嘉遇冷睇了内宦一眼,这道理,他用得着一个宦臣教?
他没再说话,抬步往大殿正门走去。
内侍省的常少监守在殿外,见是佟嘉遇来,赶忙行了个礼,入内通传。
佟嘉遇站在廊下,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侧首向殿外跪着的女人望去一眼。
只是一眼,已是奢求。
常路片刻后重新踏了出来,“佟侍卫请。”
佟嘉遇解了腰上的佩刀递给引路的内宦,他不在值,只能佩刀行走,不能持刀进御。
他沉默地跟着常路进了大殿,殿内镇了冰,一片清凉。
凉入百骨。
……
因谢夫人陪着,谢小盈这一回生辰便与母亲一同过了。她身子重,外头天气热,娘儿两个用了一碗长寿面,就算做完了寿。
皇帝、淑妃都遣人送了双份的寿辰礼,一份给谢夫人,一份给谢小盈。杜婕妤与沈宝林各自送了绣品表意,只能算走个过场。
时间飞快,谢小盈平平安安到了七月。
整个景延殿内的气氛不知不觉就肃穆起来,因月份将满,谢小盈随时可能发动。
谢夫人和杨淑妃都是严阵以待,没有人晚上敢睡整觉,听见些动静就会惊醒,生怕是谢小盈要生了。
谢小盈刚怀孕的时候怕得不行,临到阵前反而是最淡定的。
她肚子已然绷大到近乎极限的状态,谢小盈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孩子在子宫里翻身。这时候再害怕有什么用?还是得调整心态,相信自己!
谢夫人最信赖的白产婆每天都过来摸一摸孩子的胎位,她每回见到谢小盈都是一脸淡然,白婆子便忍不住恭维:“婕妤心定,盼着皇嗣,正所谓母子连心,到时候皇嗣一定乖乖出来,不给婕妤添麻烦。”
遇到这种鼓励式的产婆,谢小盈与谢夫人都很满意,每日一赏,赏得那产婆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
然而月份大了,就算怀相再好,多多少少也有各种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