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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谦把南瓜饼送到张霖那一桌,笑着说:“你先长胖了再说吧。”
“老板,你会不会再在自助区加东西啊?我之后一段时间都有事,要是你还要加菜,我怎么也要想办法过来。”
明谦让陈言去给三号桌拿饮料,转头才回答:“应该不会了,现在店面小,再加就放不下了。”
食客们都叹了口气:
“怎么不去租个大点的铺子。”
“这店确实小,我头次来的时候还被门口排队的队伍吓着了。”
“对了,赵大疯不是来你的店找茬了吗?你关注后续没?”
明谦忽然记起还有这么一码事,他摇摇头:“我没关注。”
食客高兴道:“他的直播间被封了,平台让他整改,从他到店里闹事到现在,他都没开直播了,听说因为这件事,之前被他可以找茬的几家店联合起来要告他。”
“现在他可头疼了。”
明谦虽然差点把他忘了,但听食客提起这件事也觉得挺痛快。
当做一件坏事没有处罚,还能得到好处的时候,很多人都会去效仿,但如果做这件坏事的人受到了惩罚,得到了报应,那模仿他的人会越来越少,甚至消失。
赵大疯不是第一个开这种直播的人,但他这件事至少能提醒他的同行,这钱不好挣,挣了就要承担后果。
·
赵大疯坐在电脑前,他的右手还是没法动,之前他去过好几家医院,也照过好几次片,但得出的结果只有一个,他的骨头完好无损,手不能动应该是他的心理问题,建议他去看心理医生。
他在最后一家医院闹过,但依旧没有办法。
后来他去针灸过,同样没有效果。
他能感受到右手的存在,只是不能操控它,这只手依旧有触感,可它就是动不了!
跟废了一样!
尤其是他惯用的手也是右手,有手不能动,带给他的影响实在太大。
更让他崩溃的是直播间被封禁,之前粉丝的打赏也提不出来。
粉丝群刚开始还有不少声援他的人,但很快粉丝群就不再有人说话,还有不少老粉退群。
他好不容易另辟蹊径,吸引了这些粉丝,在主播圈子里混出点人样来,这么快就被打回原形。
最开始他做的就是普通探店视频。
但观众嫌他长得丑,嫌他吃的东西便宜,嫌他吃东西的样子不够让人觉得美味。
他都努力去改了,却依旧没有看到半点成效。
直到他发现了另一种探店视频。
一种充满恶意的探店视频,不断的给店员找茬,居高临下的,以消费者的身份去欺凌他们。
那些观众想看这个,好像他们也在欺负人,欺负了别人,自己身上积累的压力就会一扫而空。
然后他尝试着去做这种视频,最开始他根本不敢!
也做不到去为难那些服务员。
都是打工人,为什么非要去欺负别人呢?
直到他遇到了一家服务态度特别差的店,他鼓起勇气痛斥了服务员,叫来了经理,经理在了解前因后果后让服务员给他鞠躬道歉。
那天的直播热度上了分区首页。
当天一共收获了近万的打赏。
于是他开始专门去服务态度不好的店,他觉得只要这样就能维持话题和良心的平衡。
可态度不好的店毕竟是少数。
等他把本市的这种店全都去过之后,他就没有素材了。
第一次故意找茬是什么时候?赵大疯已经忘了,只记得自己当时迫切的需要新素材,需要留住热度和粉丝,他需要钱。
开了第一例,接下来就容易多了。
越来越多的关注,越来越多的打赏,粉丝们捧着他,夸赞他。
他离不开这一切。
赵大疯已经很久没有洗头了,头发油腻,身上的衣服也有段日子没有换过,散发着汗臭味和馊味,他自己却一点都闻不到。
今天他还收到了律师函,有几家店的老板联合起来把他告上了法庭。
他的“事业”结束了。
即便平台解封,他也不可能再回去直播。
此时此刻,赵大疯头一次问自己——我真的错了吗?
刚开始他只是想挣点小钱,没日没夜的看别人的视频,学习别人怎么摆放镜头,怎么跟粉丝唠嗑,怎么要打赏。
怎么就错了呢?
赵大疯的额头磕在桌子上,他后悔了。
可能他老老实实做探店视频就不会有今天。
也可能他不故意找茬也不会有今天。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能吃。
他只能去承担后果。
·
凉菜和银耳汤受到了食客们的一致好评。
尤其是凉菜,明谦不知道去加了几次,但每次过不了半小时就被吃光。
明谦只能再去后厨拌。
拌凉菜没什么诀窍,明谦自己拌的时候会往里面加点白糖,他妈就是这么拌的。
本地人也喜欢加白糖。
有时候吃到白糖,咬在嘴里沙沙的也很香。
今天中午一共上了十几桌客人,到下午两点半才空闲下来。
明谦坐在门口玩手机,被隔壁面店的张哥叫了出去。
“张哥,什么事?”明谦把手机装回兜里。
张哥点了根烟,把明谦引到小巷子才说:“我跟你冯姐准备把铺子转租出去。”
明谦有些惊讶:“现在生意不是变好了吗?”
张哥点点头,脸上满是沧桑:“我们不是本地户口,孩子今年读高三了,想高考得回原籍,本来我们准备她回去,我继续开店,但是老家又出了点事,我妈瘫了,离不开人。”
“所以我们就想要不就直接回去吧,都回去,到时候在老家盘家店,楼上楼下的那种,老家房租也便宜,楼上住人,楼下开店。”
“我也问过了,我的店和你的店中间的墙可以打通,不是承重墙。”
张哥揉了揉鼻梁:“不过转让费我是不会打折扣的,你要是愿意,明天我就把房东叫过来。”
“转让费是多少?”明谦问道。
张哥说了一个数。
明谦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过了几分钟他才说:“行,你明天把房东叫来吧。”
张哥松了口气,这边的转让费现在可不便宜,他之所以找明谦就是因为明谦现在生意好,需要更大的店面,尤其是两家店挨在一起,中间的墙可以打通。
这样明谦就不会砍价了。
转让费跟房租不一样。
张哥签了五年的合同,还剩下三年,转给明谦过后这三年的房租明谦还是要出,并且要额外给张哥一笔转让费。
市面上都这样,好地段的铺子可遇不可求。
虽然能扩大店面,但明谦的心里很平静,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开心。
可能是因为这个铺子之所以能到手,是因为张哥家里发生了不幸。
“张哥,你跟冯姐手艺好,回去了肯定也能把生意做起来。”明谦干巴巴的安慰。
张哥笑了笑,笑容里都是疲惫:“别的我也不想了,反正先把这两年熬过去吧。”
张哥拍了拍明谦的肩膀:“好好干,你现在生意好,就更要把心思放在生意上。”
他说完后就叼着烟走了。
现在张哥的店里还有好几个吃面的客人。
不知道将来这些客人再来,发现爱吃的那家面馆已经不在了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店面的交接办的很快,房东也高兴张哥能这么快找到下家,价格谈下来也不便宜,一个月房租就要两万多,明谦一番讲价还价之后终于降到了一万六。
毕竟店面不大,而且说难听点,要不是因为明谦的火锅店,这一片还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
签完五年的合同,又把转让费给张哥,明谦终于又做完了一件大事。
张哥:“我这周就搬走,店里的桌椅你还要不要?”
明谦摇头:“要不了,没法放锅。”
而且他的桌椅都是订做的,这边要是还用张哥的桌椅,跟火锅店的风格就不一样了,两边直接割裂开。
张哥抹了把头发:“行,我到时候叫人来拉走。”
他还是舍不得这家店,所以才想熬到最后一天再走。
在这座城市打拼了好几年,还是买不起这里的房子,落不下户口。
张哥走到火锅店门外,火锅店内人声鼎沸,客人们有的在笑,有的只顾着埋头苦吃,门外还有很多排队的客人。
他深吸一口气,闻到了里面火锅浓烈的香味。
谁能想到这家店刚开业的时候还跟他的店一样,整天都难等到几个客人呢?
他也知道明谦是因为两人的交情才一口答应那比行情高的转让费,可他需要钱,只能厚着脸皮报出那个数字。
他很羡慕,但是不嫉妒。
人人都有自己的命和运,强求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