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浔早见熟悉的声音传出,猜到是李杨家衙门议案了,“意思李爷和伯爷要案子轻判?”
谢南柯颔首,“到底是亲生的,还是留姓名,不过呢,我看很难,庞氏是官门出身,他父亲虽然致仕,但是在京中有不少故旧,至于彭氏,你知道的,宫里的淑嫔娘娘自然是帮着彭氏说的。”
京城中权门贵胄的案子没有处置的,大理寺就算罪证齐全,也终究要各方牵绊,其中利害关系繁杂,不是一句可说得清的。
戚浔侧耳屋内对谈,只杨瑞有气无力的道:“若非你家李赫先谋害李聪,杨松又怎会受其引诱?”
李桦不甘示弱,“李赫头次只是一时冲动,面害人的法子,可都是杨松的,不愧是伯府公子,就是要比一般人聪明,谋害我家李聪时,可是连官府都哄骗过去了!”
“那也是李赫唆使的!他是罪魁祸首,且他心狠手辣,我的梧儿他生生溺死,是哪般心肠,能眼睁睁看着个毫无仇怨人在自己手中断气……”
戚浔得摇头,心道今日宋怀瑾和覃文州必定头大如斗,她悄『摸』的往院去,又帮着魏文修写了半日名册。
李杨家当堂对峙,最终也未有个结果,反倒将庞氏和彭氏气的不轻,是丫头们搀着离开大理寺的,宋怀瑾和覃文州应付半晌,将所有罪证卷宗送到刑部和御史台,准备三法司会审,与此同时,这桩合杀人的案子不知怎么传到了坊间,没过几日,连讲述此案的传奇本都出了。
戚浔怕张伯时辰不够,足足等够五日又朝着平康坊而去,此番未至面馆,径直趁着夜『色』到了糕铺子内,一进门张伯便道:“这几日陆家姐那边遭了些变故,暂不出门,商量去,定在清明那晚碰面,姐觉得如何?”
清明那日若无要案,衙门可沐休一日,戚浔觉得此日甚,“就这般定下,可知是出了什么变故?”
“这个他们的人没说,不过应该和当年的案子无关,也并非暴『露』了行踪,您放心便是。”
时节快到三月下旬,清明便是半月,戚浔到三人身世,再到清明本该是祭祖日,心底一时染上几分凄然,“那便,今年清明,还是劳烦张伯帮忙准备。”
张伯叹着气头,“奴早就安排了,您安心。”
戚浔也不敢久留,得了信便归家,她今日铺子的勤,生怕会叫周围商贩们眼熟,出了巷子,又去不远处的花鸟市上给家里草龟买了些新鲜鱼虾方回去。
到了三月二十五这日,三法司将杨梧和李聪的案子审定,如谢南柯所料的那般,最终李赫和杨松定了死罪。
大周律法严苛,尤其对有违人伦行,更是法不容情,此案为兄弟相残,再加上谢南柯猜测的些许内情,几乎没有轻判的可能。
大理寺众人知晓结果,都有些唏嘘,本家皆是个孩子,极是美满,却只因父母偏颇,酿成如此惨祸,此间,李桦和杨瑞惧内,庞氏和彭氏又非良善辈,只是最终害死了亲生孩子,而她二人年事高,再难得一儿半女,半辈子只怕也要在悔痛和怨恨中度过,的大家子,说是家破人亡也不为过。
案子因在伯府,连建章帝也得了消息,三法司会审,亦得面圣禀告,宋怀瑾宫中回衙门,春风满面,进门便道:“案子了了,且未用到半月,圣上今日对咱们多有嘉奖,覃大人为表谢意,说要请咱们去醉仙楼庆功,大家准备准备!”
醉仙楼是东市上最有名的酒肆,王肃等人一皆双眸放光,周蔚喜道:“覃大人和衙门的弟兄也一起吗?”
宋怀瑾道:“覃大人和李捕头会,其他人不知,或许会另择日子,此案咱们乃是主力,今日你们敞开了吃喝,覃大人付账!”
众人笑闹起,等到了时辰,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醉仙楼去,待到东市,是华灯初上,覃文州和李廉在楼中雅间相候,因是人多,相连的个雅间都包下,戚浔本跟着王肃他们在隔壁落座,却覃文州叫到了自己桌上。
覃文州笑呵呵的道:“那边挤得慌,你跟着我们还不必受他们吵闹。”
这桌子上只坐了六人,眼看着还空着一个位子,戚浔问道:“还有谁未吗?”
覃文州高深莫测的一笑,这时,门响起敲门声,覃文州一,立刻起身去开门,大家都不解谁人令他如此殷勤,待开门看到傅玦,众人做恍然。
满屋子人都起行礼,林巍几个将傅玦推进,傅玦温声道:“不必多礼,覃大人盛情难却,本王凑个热闹罢了。”
覃文州道:“可不能这样说,王爷当日令我们去查李家在城西的产业,是早早就到了关窍的,如今这案子了了,也有王爷的功劳。”
其他人纷纷附和,覃文州撤掉座椅,让傅玦入席在上首位上,戚浔在傅玦对面。
美酒佳肴送入雅间,覃文州令李廉倒酒,到了戚浔这儿,戚浔忙将酒杯捂住,“李捕头,我不胜酒力,以茶代酒吧。”
李廉看向覃文州,覃文州看向傅玦,傅玦道:“女儿家便莫要饮酒了,放她饮茶吧。”
李廉得令,戚浔大大的松了口气。
席间戚浔少言寡语,傅玦几人谈论朝政,她身份末等,不便『插』,只吃个尽兴,傅玦在对面瞧的真切,眼底笑意分明,不多时楼中厮送茶,开门时,头走过道身影,那人本走过,却又忽然倒转回,竟是孙菱!
她惊讶道:“傅玦哥哥,覃大人?你们怎么在此,宋少卿,戚浔,你们都在……”
她大步进门,除了傅玦,其他几人都站了起,覃文州一番解释,孙菱知衙门破了定安伯府的案子,她忙道:“此案我也略有耳闻,也真是叫人遗憾。”
覃文州又问:“郡主此是……”
孙菱黛眉微蹙,“我们几个姐妹有约,可如今有人失约未至,我们还在等她呢。”见众人都站着与她说,傅玦也神『色』淡淡,孙菱便觉自己有些多余,“了,我不打扰你们了,傅玦哥哥,我哥哥又离京了,等他回请你过府玩。”
她要走,傅玦却问,“是什么差事又离京了?”
孙菱有些茫然,“这个我也不知,像是南边又有什么事,走了几日了,他的差事我都不懂的,说不定又是什么案子。”
傅玦颔首,孙菱这离开,再落座,戚浔便有些心不在焉,孙律本就在追查卫陆宁三家的旧案,按照魏文修和孙菱所言,孙律当是去大理寺取过卷宗便离京了,莫非查到了当年在禹州换身份的线索?
她心跳的有些快,一抬眼,却对上傅玦打量的目光,她背脊一直,忙『露』出个笑,傅玦的目光却有些复杂,他适饮了酒,瞳底映着烛火,微芒潋滟,一错不错的望着戚浔,仿佛洞悉了什么。
戚浔心弦紧涩,觉不安,傅玦又转眸与覃文州说,唇角挂着笑,俊逸的五官闲适和煦,很是给人温文如玉感。
多亏傅玦给的『药』,她脸颊上的伤淡的只剩一道浅浅的印痕,再有几日,便能全消了,她望着傅玦笑谈模样,在戒备与感激间,一颗心没着没落。
酒过三巡,周蔚几个过敬酒提出告辞,戚浔也忙不迭起身,宋怀瑾和覃文州都未强留,几人便当先告辞下了楼。
天『色』晚,戚浔刚上马背,周蔚便道:“戚浔,可要送你归家?顺带看看你那草龟?”
戚浔轻嗤一声,“别了,我回家的路上有一段『摸』黑的道,那几家人院里还养着大狗,我只怕你到时候吓得晚上做噩梦,明天衙门见吧——”
“哎,你这人——”
戚浔催马而走,谢南柯带着几分醉意望向戚浔的方向,狐疑的道:“戚浔这丫头,平日里与咋们也很是推心置腹的,怎么这会儿怪怪的……”
周蔚抓了抓脑袋,“都拒绝我几次了,或许是姑娘家不意思吧。”
几人皆是微醺,各自告辞散去,第二日无差事,皆是睡饱足午时至衙门,案子定了,清风茶楼果真不再要那大石缸,宋怀瑾大手一挥,令众人将石缸放在院一角,又让周蔚往那石缸里栽种水芙蓉,全当给衙门里添了一处景致。
周蔚到这石缸的历,心底发『毛』,且他哪里会栽种水芙蓉啊,他进大理寺前是富贵堆里养出的少爷,别说水芙蓉了,便是连花草都没养过。
关键时刻,戚浔出马,趁着无差事在身,吩咐周蔚备下底沙、基肥以及塘泥,自己去集市上买莲藕根,用了日将这些备齐,第三日上二人便开始种花,养荷花颇要些诀窍,先将底沙铺个三寸,又填入基肥和塘泥,再将藕节种入,还要看腰节藕芽,如此忙活了几日,堪堪种。
此时时节入月,距离清明越越近,戚浔着清明约很是期盼,眼看着近日无差,可得沐休,更觉赴约稳妥,可万万没到初二这日下午,众人都在班房待值,李廉再度火急火燎的了大理寺。
宋怀瑾将众人招至院中,李廉语速疾快的道:“长乐郡主在城东芷园发现发现了一具腐烂女尸,怀疑是此前失踪的淮阳侯府二姐,她要令大理寺勘察此案,你们准备准备随我去芷园——”
众人一惊,怎么是长乐郡主发现的?!
戚浔则有些怔忪,“案发在芷园吗……”
这时宋怀瑾狐疑道:“芷园不是隶属皇家,不允他人进去吗?”
李廉叹道:“当年瑶华『乱』的确收回了,荒废多年,可今年过年,皇室要改建芷园,如今其内匠人出入造景,并未如何设防,谁也不知那里怎会出现女尸。”他又看向发愣的戚浔,“长乐郡主名要你验尸,快去拿箱笼去——”
戚浔不敢轻慢,立刻转身往班房走,她没到,回京几年,第一次回芷园竟是以这样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