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完堂之后,顾茵又被送回新房。
喜娘一边说着诸如“早生贵子”之类的吉祥话,一边递来秤杆,让武青意挑开了盖头。
盖头落下,顾茵眼前的视线终于不再受阻。
她笑盈盈地抬头去,眼前的男人穿着和他花纹相仿的喜袍,不像平时那般留下一捋刘海挡住面上的红疤,而是整头乌发都以金冠束起,俊朗的面容完全展现了出来,那拇指长的疤痕在烛光的照应下,蒙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光,煞气顿无。
她看着武青意的时候,武青意同样看她看的挪不开眼。
他素来知道顾茵美,但没想到新娘装扮之下的她,端丽冠绝,妩媚纤弱,光艳逼人,眉间一点火红花钿,更是美出一点旖旎的味道……竟可以美成这样!
武青意启唇,正要说点什么,外头闹洞房的宾客已经在起哄了。
闹洞房也是时下的习俗,但因为顾茵和武青意请的都是亲近又知礼的人,所以大家都只在外头笑闹,催着新郎官出新房去喝酒,并没说闯进来看新娘子。
闹得最凶的,当然还是武青意那些军中同僚下属——他们好些人可还打着光棍呢!
早先就对武青意格外眼热了,今儿个他们补办婚礼,这些人能善罢甘休?早就商量好了,不把武青意灌到桌底下不罢休!
“这些猢狲!”武青意无奈笑骂一声,又对顾茵柔声道:“我去招待宾客,你自己把珠冠拆了,松散一些。”
转头又吩咐宋石榴让她去厨房弄一桌酒菜过来。
宋石榴就道:“将军放心,老太太都提点过奴婢的,奴婢都省得。”
武青意这才出了去,别看那些糙汉在外头叫的凶,真等他出去了,那些人的笑闹声顿时就低了下去。
武青意把人都带走了,新房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宋石榴扶着顾茵坐到梳妆台前,帮她卸珠冠。
这丫头惯常是粗手粗脚的,做不来这种精细活儿,今天帮着顾茵拆卸珠冠,却轻手轻脚的自有章程,不只是没有弄痛顾茵,珠冠下的宝髻还完好如初。
顾茵听她说了,才知道是王氏这段日子早就让她练习过了。
后头宋石榴便去厨房要了一桌席面,还都是顾茵平时就爱吃的那些口味清淡的。
晚间宴请宾客的间隙,武青意是再脱不开身了,顾野、武安却还有得空的时候,都过来看她,确保她已经吃上喝上了,这才又安心地回了席上。
顾茵这边用完饭,宋石榴还要服侍顾茵去沐浴更衣。
顾茵看着自己身上的喜服,想想还是算了,这辈子唯一的一次大婚,还是保留一点仪式感比较好。
而且天气虽热,但她就早上天气还算凉爽的时候,坐了一圈轿子,后头就几乎一直在新房里,角落里都是冰盆,还有几个小丫鬟轮流在冰盆边上打着扇子,凉风阵阵,身上也并不难受。
宋石榴忙进忙出一整日了,后头顾茵就让她和丫鬟们都去歇下,她自己则随便摸了本话本子,靠在床前慢慢看着。
一直到月至中天之时,前头女客的宴席先散了,王氏总算能脱开身,过来瞧了顾茵一趟。
看顾茵一切都好,王氏没有立刻就走,抠抠索索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卷了边的小册子,塞到顾茵手里。
顾茵一看那书封上光着上身的小人就知道是做什么的了,耳际发烫,扫过一眼后就立刻压在了被褥下头。
“我知道你素来聪明,懂得多,但是这个事叭……”王氏搔着发红的脸,“总之你多看看没坏处。”
顾茵轻轻地“嗯”了一声。
后头新房外响起了略有些凌乱的脚步声,武青意被一群人簇拥着过来了。
王氏便要出去了,临走时她犹豫再三,还是抛下一句“他可拿了好几日的假!”。
听得顾茵一时没反应过来。
“来,接着喝!今儿个我看谁敢认怂?!”武青意口齿不清地大声嘟囔着。
跟在他身后的人却是别说说话了,都只傻呵呵地笑着,走路都歪七扭八的。
后头也不知道谁脚下绊了一下,连带着一群人都栽在了地上。
小厮扶着他,见了就道:“将军,哪儿还有旁人呢?都让您喝糊涂了!”
说着话,主仆二人到了新房门口。
而后头跟过来的那些人则栽倒之后爬了两下没爬起来,干脆就或躺在廊下,或着柱子,自己个儿找地方呼呼大睡起来。
武青意让小厮使把他们都抬进客房,而后自己踉跄着开了了门。
顾茵已经起身相迎,正要伸手去扶。
却看武青意对他眨了眨眼。
原是装醉。
顾茵抿了抿唇,假作不知,扶着他进了来,再去门口吩咐下人仔细招待醉倒的宾客,然后把房门关上。
等到外头完全没了响动,歪在临窗条炕上的武青意才起了身,拿起桌上的冷茶漱了漱口,无奈道:“这群猢狲真是不要命地灌我酒,若不装醉,怕是今夜连咱屋的门都摸不着。”
顾茵在另一边坐下,问道:“从前竟不知道你酒量这般好,我看外头那些人少说得睡上一二日。”
提到这个,武青意脸上笑意更浓,“我酒量是还不错,但也没到这个程度,一个人能喝倒那么些人。是我提前和师父要了强笑的解酒药,还有就是咱家小野……”
顾野今日是不以烈王的身份,只以本家孩子的身份跟在武青意身边,帮他拿拿酒壶啊,倒到酒之类的。
他年纪小,没人会防着他耍赖,但他手里的酒壶换过好几遭,兑了不知道多少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