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山的丹修……
难怪这一支赵家人带着巨款,却没有投奔凌云山,难怪蜜阿有钱偷偷培养自己的筑基修士和升灵,难怪叛逃的蜜阿内门修士能这样无声无息,这些年修翼和蜜阿矛盾激化得这样快——看来绝不只是因为草报。
奚平转向赵檎丹:“你能……”
赵檎丹二话没说,只是苦笑了一下,御剑追着那掉落的铭文下去。
渝州赵氏与南蜀赵氏不是一支人,赵檎丹的铭文钥匙对不上,轻轻地在入口处弹了一下,掉了出去。赵檎丹犹豫了一下,咬破中指,用指尖血在那虚空中的入口上画了一个特殊的符号。血缓缓地渗了进去,片刻,旁边一棵古木上出现了一扇只能供一人进入的小门。
奚平一抬手拦住她,自己神识先探进去扫了一圈。
“没事的前辈,这是角门,”赵檎丹下意识地压低声音道,“族中秘境,为防凡人和半仙子弟遗失铭文钥匙,危险时候进不去家,可以验明血脉入内。我的辈分只能走角门……反倒没那么大动静。”
幸亏赵家出身玄隐,无论如何,玄隐清规戒律下,高阶修士必须上灵山。当年赵家叛乱时,赵氏升灵以上全被大长老们封在了仙山,逃出去的最多是刚筑的。没有奇遇,八年时间可能刚够筑基初期稳固境界。
奚平以升灵神识,轻易便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秘境扫了一圈——地下有个巨大的灵石库,但已经给搬空了一半,几个筑基修士警醒地看守在那里,有宛人,还有蜜阿人。
几个筑基初期的修士毫无防备,神识突然同时被震荡了一下,一声不吭便被集体放倒了。
奚平鬼影一样地钻了进去,一点那为首修士的灵台,直接搜魂。
跟上来的赵檎丹看着他冷峻的侧脸,打了个寒噤,张了张嘴,却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扭过头去。
死在赵家人手里的陆吾实在太多了。
奚平解牛的庖丁一般利索,三下五除二便将一帮筑基修士的神魂翻了个底朝天,随后直接一拂袖毁尸灭迹,掌中飞出一把纸人,落地变成那几个筑基修士的模样。
纸人对他们视若无睹,若无其事地散开巡查,奚平掠至地下更深层,攘出一个芥子遮住他的动静,飞快地将搜魂看来的铭文刻录在空白的石板地面上。
石板上的铭文一个一个激活,继而朝四方分开,一个缩地成寸的通道呈现在他眼前,浓郁的灵气混杂着海腥味传来,昭示着此处通往南海。
与赵氏勾结的蜜阿族修士们就是从这跑的。
“你们先在这里躲一躲,我叫陆吾来接应。”奚平嘱咐了赵檎丹一句,抬脚进去,顺手将赵氏秘境的位置传给陆吾。
直到这时,他才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百兽奔涌,他心绪大起大伏,一时没顾上别的——被他仓皇间将神识推出去的三哥,为何之后一直没吭声问他平安?
就像是……知道灵山摇摇欲坠时,会有意料之外的人联系他似的。
玄隐山,司命长老挥挥手,转生木的小树苗消失在原地,不知被他移栽到了哪里。
紧接着,司刑林宗仪的虚影投进了星辰海。
“天命从来高悬难解。”章珏轻声说道,“司刑,你现在知道,我为何要保他了吧?”
林宗仪封着嘴,没吭声。
章珏便合上双眼,缓缓说道:“十四年前星陨,灵山动荡便已成定局,眼下大劫自西陆起,谁也逃不过。四方妖邪频出已然按不住,你我再要固守过去的‘边界’,边界也会过刚而折。届时苍生何辜?”
林宗仪微微垂下眼,似乎是叹了口气。
“他这么多年在外面,未曾窃过天时,也不曾做过不可挽回之事,与其让世间多一个邪祟,不如收回玄隐山……你说,什么样的人,才会因被人叫破名字而险些灵台失守?”
有身份的人,有牵挂的人,有根的人。
章珏叹了口气:“他会回来的。“
林宗仪解开封口,简短地说道:“那么周楹当入清净道。”
章珏沉默片刻,一颔首:“也好,灵感太锐,容易剑走偏锋,清净对他未必没有好处。”
林宗仪的虚影消失在星辰海底。
章珏将神识投到了飞琼峰,如今飞琼峰主半步蝉蜕,即使是大长老,也已经无法窥探他本体所在。
正与天地辩道的支修的命数混沌难辨,星辰海看不出走向。
“静斋,”章珏将声音送了进去,“那孩子我替你保下了,安心修行,莫要再分心。”
飞琼峰上悄无声息,只有狂风将飞雪卷得远了些。
周楹的神识被奚平推回到了金平庄王府里,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
转生木牌拿在手里摩挲片刻,他没再同奚平联系,将那木牌封进了芥子,走到南书房窗口。
因日食,不远处的青龙塔白日亮灯,带了潜行符咒的人间行走前来增援,加强防备。
来人正是奚悦。
奚悦知道他能看穿潜行符咒,落在青龙塔上的时候,远远朝他行了个礼。
周楹便冲他点点头,目送奚家的半偶走进青龙塔。
白令正被南蜀陆吾传来的各种消息折腾得焦头烂额,忽然听见自家主上没头没尾地说道:“那小孩可以筑基了。”
白令反应慢了半拍:“啊,什么?”
半偶当然也是可以筑基的,但跟人的筑法不太一样,精通法阵的半偶平时可以给自己改动法阵,筑基时的阵却是要主人亲手做的,用主人的道心镇住他改换经脉铸造真元时的灵台,也决定了半偶可以走一条什么样的路。
这一刀,除了那个人,奚悦是绝不肯让别人碰的,以至于眼下金平总部的天机阁里,庞戬得用的几人中,他是不多的几个只有开窍修为的。
周楹没再说什么,忽然吩咐道:“让陆吾听你家世子的,南蜀局面定了。你下来,帮我整理些旧物。”
白令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主上抽的哪门子风,那边都乱成一锅粥了,什么局面就定了?
“主上,凌云山……”
周楹不耐烦地摆摆手,自己动手在南书房各处乱翻起来。
平时一尘不染的书房很快被他翻出了各种杂物,白令都没意识到犄角旮旯里放了这么多东西:有的匣子里装的香囊、一看就是女性长辈赐的绣品;有被顽童画满了涂鸦的书、白令都已经忘了来处的一些小玩意;还有侯爷出远门回来带的北历短刀、书信、某个刚入门的小半仙笨拙的手绘符咒……
周楹:“对了,你还记得我那些画都放哪了吗?”
白令:“什么画?”
“我不是跟赵棠华学过几天画么,为应付差事,随手画过不少猫狗。”
白令呆了呆:“那些不是都……”
“哦,对。”周楹没等他说完就想起来了,“去潜修寺之前烧了。啧……替我把这些收拾好,更衣。”
白令一把接住他扔过来的锦盒:“做什么?去哪?”
“去趟侯府,整出来都清……”周楹说到这,顿了顿,又改了口,“都归在一处,封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