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车小儿,辱我太甚!”
济南王府的议事厅里,济南王高晟宣挥剑砍断桌案,勃然大怒。
灯市行刺一事,原本与他毫无关系,对方却强行扣到自己头上,虽是状告的礼部尚书高韬,但满京城谁不知这是他心腹,斛律骁此举和直接打他脸也没什么区别。
至于洛阳令……他诬告高韬是假,想要洛阳令这个位置是真,毕竟洛阳令执掌京畿行政,洛阳城里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洛阳令的眼睛,又掌洛阳狱,狱中的囚徒都归他管,若有朝一日他兴兵起事,这即是一支可以利用的队伍。
这狡猾的青骓马!
高晟宣在心间暗骂。禁军都在他手里了,连洛阳令这样的职位都不放过,见缝插针,真是不要脸。
“为今之计,也只有先下手为强了。”高晟宣面色阴沉,问底下跪着的一干心腹、党羽,“诸位,那高车小儿摆明了是冲着本王来的,本王忍他不得,以诸位之见,该当如何?”
该当如何?众人面面相觑。魏王如今执掌尚书台,禁军、卫尉寺都是他的人,他们能如何?
唯有刺杀罢了。一命换一命,便利又划算。
便有人战战兢兢提了此法:”臣听说魏王府中有一南朝妇人,最得宠爱,为讨那妇人欢心,正在城中托人四处搜寻南朝的厨子。我们便可找人混进他府中,伺机行事。”
“这倒是。”高晟宣想起千秋节夜里一事,暧昧地笑了:“高车小儿倒是迷恋那妇人得很呐!早晚得栽在她身上。”
千秋节谢氏逃走、魏王带人追去驿站之事,虽不至于朝野尽知,到底泄了些风声出去,只不过碍于他之淫威不敢公开谈论罢了,这知情的,都在暗地里嘲笑他银样镴枪头,连个妇人都降不住。
太学祭酒王绍颤巍巍表示反对:“可他那座公府铁桶一般,我们的人,如何进得去?”
“他不是马上要举行婚礼了么?”那掾属道,“一来操办婚仪本就需要买卖大量奴婢,二来听闻是在斛律氏老宅中办,想来,没那么难安人。”
一众掾属又笑得不怀好意,洛阳城谁不知魏王有个出了名的□□母亲,以面首治家,御下不严是出了名的。
众人商议良久,最终由高晟宣一锤定音,预备找寻厨子混进斛律氏的老宅之中,于婚礼之日,在新郎新娘所共食的同牢礼中,暗中下。
所谓同牢礼是指新婚仪式上新婚夫妇同食一鼎所盛之肉,以喻新婚生活之始。婚礼上变数太大,唯有同牢礼是必备之礼仪。斛律骁必定会享用。
一众党羽皆对这计划交口称赞,认为可行,唯独太学祭酒王绍心中忐忑,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魏王知晓了呢?
魏王执掌禁军,单这一条就将济南王压制得死死的,若没死成拷问了出来,死的又是他们这些倒霉蛋。
就如这回,他千秋节灯市遇刺一事与高尚书毫无关联,却强行扣在了高尚书头上。仅仅只是因为他依附济南王,又在前回廷议陆衡之官职时得罪了他。一朝东窗事发,济南王可不会顾及他们的死活。
王绍捋须不言,高尚书殷鉴在前,他得为自己找条活路才行。
寿丘里,太原公主府。
暖阁内温暖如春,淡金云幄飘洒如云雾,高孟蕤斜倚在美人榻上,玉肘支额,听完了才从太极殿里归来的陆衡之的禀报。
“这么说,魏王果真一点儿也没怀疑到我们头上?”她微微沉吟,内心却有些不安。
千秋节之夜的刺杀乃是她之手笔,虽未能成功,但全身而退也算是不错的结局了。如陆衡之所料,魏王并未怀疑到她,而是将其归咎于济南王一系。
陆衡之点点头:“魏王将礼部尚书高韬下了狱,又擢了自己的人升洛阳令。是渤海封氏的子弟。”
高孟蕤冷笑:“右第五品,这个起官可不低,他倒是大方。”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眼下那几个刺客和被诬告的礼部尚书高韬都关在廷尉里,夜长梦多,她只恐死士供出自己来。
陆衡之道:“济南王折了臂膀,必定心中恼火。适逢魏王娶亲,定会有所动作,我们只需坐山观虎斗而已。”
公主嫣然一笑:“陆郎真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得陆郎,有如神助。”
“公主过奖。”
公主又瞄一眼他神情,本想酸溜溜地问几句他对千秋节谢氏出逃之看法,到底忍住,只意味深长地道:“太常丞这样的官职,做我的驸马,却还不够格。”
这就是要向皇帝替他要官的意思了,陆衡之敛袖下拜:“臣,谢过公主举荐之恩。”
“起来吧。”高孟蕤玉手掩唇,打了个呵欠,“你我将成夫妇,日后内室之中不必拜我。天色已不早,陆郎还是早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