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是拿她当娼,又怎会是没拿她当妻子。
斛律骁皱眉,下意识要反驳,却突然意识到这话里背后潜藏的含义来——以她的冷淡性子,如果不自认是他的妻子,会什么都不在意,又怎会抱怨他不拿她当妻子呢?
这哪里是在抱怨他,分明是承认了他!一时道:“窈窈说我不拿你当妻子,原来在窈窈心中,我已经是窈窈的丈夫了。”
谁拿他当丈夫了。
谢窈轻轻一噎,红晕上颊,覆在如霜的雪颊上,倒似红梅映雪,艳丽盈盈。她羞恼地瞪他一眼,别过身子去。一颗心却不由自主地为了这一句而砰砰跳动起来,动若狸奴。
又倏地反应过来,她是在做什么呀?和他打情骂俏吗?
斛律骁索性坐过去,笑问:“那窈窈不认我这个丈夫,我俩是什么?夫淫妇吗?”
她被说得火气愈发上来,撇过脸又转去另一边,却被他从身后环住,双臂筋肉如铁,慢慢从腋下穿过扣住她腰,坚硬的下巴抵在她肩上,耳鬓厮磨般,话声温柔如水:“……上次是我冒失了。窈窈不喜欢,我日后就不这样了。本来也是想着,窈窈没有推开我,是因为喜欢我这样……”
“我从第一眼见到窈窈,就想她做我的妻子。我想和她白头到老,一生一世,我把一颗真心捧给她,唯恐她不要,又怎会是把她当妓。”
第一眼。
真心。
谢窈心神沉滞,才有些松和的心似是被人狠拧了一把,突然间杏眼微湿。
她哽咽道:“你会把你的妻子,在还没有成婚的时候,在马车上,在书桌上,只要你想,便可随时捉来抽开衣带不管不顾地施虐,还要满口污秽之言地侮辱吗?男女居室,人之大伦,殿下会不明白‘居室’是何含义么?”
“至若夫淫妇……”她唇角扬了丝讽刺的笑,如一朵带雨芙蓉低下花枝去,“殿下方才也说得没错,未婚而苟合,我们就是一对夫淫妇罢了。”
施虐。
侮辱。
斛律骁神情愕然,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之所以恼他如此之久,并非是因为那日被妹妹撞见,而是因此事想起了他从前做过的那些混账事。
她是名门出身的大家闺秀,本来夫妇和顺、公婆疼爱,却因了他的突然南下而被丈夫送到他身边来,本就倍感屈辱,彼时的她会有多难过,他却从未想过,却只念着前世吃过的那些苦,把一切都发泄在尚不知情的她身上。
可前世的事一切都还未发生,他怎能将此全怪到她头上?何况此世的她,分明比前世在意他许多。温柔又和顺,生气时也会有些小女儿的情态,杏眼含嗔的模样,真是娇俏无比。换作上一世却是想也不敢想的。
现在想来,她因了他而远离故土亲人,又要违背过去十八年的道德观念委身于他,内心之痛苦,远胜于彼时耿耿于怀于前事的他。可他呢?非但不能感同身受,爱护她,尊重她,反而一口一个弃妇地侮辱,故意刺激她,当真猪狗不如。
心间一瞬被悔意填满,又痛又酸。斛律骁心疼地去拭她的泪:“从前是我不好,是我糊涂,是我混账。日后恪郎都听窈窈的,会护她爱她,绝不欺辱她、叫她受一点委屈,此生此世也只爱她一个。我们好好过日子,好吗?”
平素里叱咤风云、专横跋扈的男人此刻温言软语伏低做小,乞求她的原谅。谢窈怔怔地看着这个数月前还在恶言恶语侮辱她的男人,只觉可笑,原本的怒气似打在了棉花上,涌起深深的无力来。
她杏眼波光轻漾,樱唇亦艰涩地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夜间,沐浴就寝,谢窈仍如往几日一般面朝着里侧背对于他。
帐外烛火已烬,只留了盏青灯,透帐照来昏昏朦朦的光。地龙的热气一阵阵往帐子里拱,温暖馥郁,二人之间的气氛气氛却如屋外流冰垂檐。
谢窈有体寒的毛病,一到了冬日总爱手脚冰凉,斛律骁纠结许久,慢慢地靠过去轻轻拢住她,攥过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暖着。
他本做好了被她踢开的准备,但怀中的人始终安静得如同一尊偶人,没有反应,没有温度,也没有喜怒哀乐。他只好主动找话:“明日我的属下会来拜见主母,须得窈窈和我一起去见。窈窈愿意吗?”
谢窈本没有睡,她正望着帷纱上绣着的云气纹发怔。手被覆上的一瞬,温热的暖意自手背肌肤传入血脉,传递入心。令她有些恍惚地轻轻“嗯”了一声,待反应过来已是不及。
这个“嗯”字听在斛律骁耳中却是与他的和解了,心内长舒一口气,环扣着她柳腰将她轻轻转过来,薄唇轻柔地印在她唇上,很耐心地哄:“窈窈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和恪郎生气了。恪郎是窈窈的夫君啊,夫妻之间,哪有隔夜的仇呢。”
“我保证,日后绝不会再犯了,就原谅我这一回,别再和我生气了,好吗?”
真是肉麻。
谢窈柳眉轻蹙,有些招架不住难抑脸热地别过脸,可人在他的怀抱里,却也无处可避。她视线空洞地落在他白色衣襟上,良辰佳节,父兄却都不在身边,心底到底是有些伤心的。眼眶开始蔓上一点热意:“我要给父兄写信。”
“我来想办法。”他不假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