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淮阳下起了淅沥的小雨。雨丝千片万片地从浓黑如墨的天空飘落,细如牛毛,绵绵落在台阁草木上,驱散了孟夏夜里的黏热。
自入夜后谢窈便觉身子不舒服,像是受了风寒,额头昏昏,四肢酸软无力。
她畏惧将风寒传给女儿,强撑着将芃芃哄得入了眠,托青霜带她去别的房间睡了。自己则泡了个热水澡,饮了驱寒的姜汤,早早地歇下。
为方便侍女照看,房门并未从里上锁,谢窈卧在床上,正是半昏半醒间,闻见房门吱呀的一声,有人走至了床边。
“药熬好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头昏疼地快要炸掉,她虚弱地问,犹当是去而复返的侍女。
“是我。”
一只劲节修长的手落在她滚烫的额头上,斛律骁探了探温,拉开锦被偎身进来,“好端端的,怎么病了。”
他捉过她冰凉的手,置于唇边轻呵,察觉她身体的凉,一只手穿过她腋下扣在她腰际,好将她整个人都拖入怀中来,暖热的胸膛紧贴她脊背。
他怀抱如火一般热烫,熨烫着她冷得瑟瑟发抖的肩背,亦驱散了她身体的寒意。谢窈心中厌烦,然有了他的怀抱身体的湿冷的确改善不少,只软绵绵地挣脱了下,身子却一阵乏力。
斛律骁于是将人调了过来,面对面地拥抱她。他下巴亲昵地轻贴着她微凉的额,声音有些愧疚:“睡吧,都是我不好,没能尽到父亲的责任,要你一个人照顾芃芃,实在辛苦。”
真是自作多情,芃芃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谢窈皱眉,恹恹阖了目不理他。
这姿势实则十分暧昧,彼此紧贴着,一个柔软,一个硬朗,彼此皆能清晰感知。她有些不适,再度挣脱了下,系在腰际的罗带却被拉开,斛律骁动作轻柔地除下她寝衣,仅剩了一条抱腹堪堪遮住身前。自己亦脱得不著一丝。
“你做什么……”
双臂肩骨皆与他肌肤相贴着,寒凉的身体似起了一阵火,谢窈疲累地蹙眉,下意识要抗拒他贴过来的胸膛:“别碰我……”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人还不忘折腾她,当真是一如既往的下流无耻。
“不是冷么,给你暖暖。”
他未有进一步的非分之举,握着她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摩挲着,炽热的胸膛紧紧贴着她柔软的胸脯将热度传递给她:“这衣裳是丝绸所制,轻薄偏寒,你本就受了风寒,再贴身穿着,岂不更容易着凉?”
这都什么歪理……
谢窈脑子烧得迷迷糊糊的,连挣脱的力气也没有,斛律骁抱着她,又轻哼起《敕勒歌》来哄她入睡。这歌声轻柔慢缓,她静静偎在他怀中,冰凉的脸颊贴在他颈下,很快陷入沉睡。
夤夜寂静,屋舍里暗香流动,二人宛如缠枝花一样怀抱着,胸脯紧贴,亲密至极,也暧昧至极。
这般纠缠紧贴着,身体的某处很快燃了火,热烫至极。他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不由得垂眼睇她。
她睡得很安静,呼吸匀浅,丝丝甜香随发香徐徐钻入他鼻中,是栀子混合着淡淡沉水香的味道。
于是又想起二人曾经的那些恩爱日子。每一次亲密过后,她累极困极,都会像如今这般靠着他胸膛安然睡去。
这些,都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可如今想来,却好似是昨天。永远近在咫尺,却又永远回不去的昨天。
现在想来,她其实是很心软很心软的,纵使从前不那么接受他,却也没怎么真正拒绝过他,每一次、都是任他妄为,就像现在……
她从未给过他回应,却也一次次纵容了他的得寸进尺。让他误以为她已经忘了那个人,以为只要一直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他就能得到她全部的心。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
是从那个人的死开始吧。她给了他一刀,给了他三个月的虚幻的甜蜜,然而假的就是假的,他以为他能得到的一切全都成了梦幻泡影。
当年,指使细作贿赂南朝大臣进谗言害死陆家满门,是他平生布下的最错的一步棋。从此,他永远也不能胜过那个人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哪怕是有了芃芃,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