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樾兄,也是这样吗?”
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床帏里悠悠回荡着这一句。慕容氏脑中空白了一阵才反应过来他之所问,几乎气窒,
她没好气地看向犹伏在自己身上的男子:“他比你可厉害多了,满意了吧?”
“哦。”斛律桓撇撇嘴,声音蚊子似的,懊丧极了。
一直到次日清晨斛律桓都觉得不真实,他睁开眼,让脑袋清醒了一会儿,才扭头去瞧身侧的女人。
她睡得很香甜,拉着他一只胳膊,头靠在他肩上,微微凌乱的鬓发下容颜花妍雪媚,神情宁静,半点也没有不愿意。
斛律桓莫名松了口气。
即虽清晨起来偷偷看过她睡颜许多次,但没有一次二人是像如今这般亲密的。他知道好友将她托付给自己是想自己照顾她,并不会怪他,但还是会觉得这样是对不起好友。
如果昨夜不是她主动提出,他也愿就这般糊里糊涂地和她们母子过下去,什么都不希求,什么都不要。
又等了好一会儿慕容氏才悠悠醒转,视线对上,斛律桓又尴尬地移开了视线,望着帐顶。慕容氏白他一眼,很自然地指使他:“你起来,帮我穿衣裳。”
她既下决心要和他过下去,自然是要好好经营这段婚姻的。婚姻关系不能只靠他一味地付出,这样长久不了,再是好脾气的人,也不可能无欲无求地护她和儿子数年。
这又是个愣头青,连那种事都要自己教,瞧着昨夜的窘状,哪里还有当年扔她满头苍耳子的神气。她不主动,他只怕能装一辈子的傻。
斛律桓脸上烫得像火在烧,久久地不动。慕容氏又很奇怪地瞪他:“怎么?昨夜不是都看过了,这会儿又装什么。”
他这才拿了衣服,顶着红透了的脸下替她穿上,手指触到女子柔嫩如凝脂的肌肤,心头又砰砰地跳。
如是,虽然过程不太美好,但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两人的关系倒是亲密了许多。
他本就是极为跳脱开朗的性子,从前虽然成了婚,但自觉是自己对不住她和已死去的好友,又因她从未流露过对这桩婚事的态度,纵使美玉在怀也不敢触碰,不敢以她的丈夫自居。
自此夜过后,见心上人似是接受了自己,腰杆也直了,脸皮也厚了,愈发卖力地对他们母子掏心掏肺,两人之间的关系开始从“朋友之妻不可欺”的微妙与尴尬向正常夫妻过渡。
一年之后,延元四年的七月份,慕容氏再度产下一子,取名为羡,小名则唤作贺六敦。
本以为有了亲子他便会忽视长子,但斛律桓对长子的爱并未减少。四岁开蒙,他为儿子礼贤下士亲自请来太学里的大儒授其诗文。
六岁习武,为他挑选最好的侍卫与骑术师父。
又在自家军队里秘密挑选了一队将士的遗孤,从小训练,好待他长大后为他所用。
一旦有空,也会亲自教他骑射和武艺,课业亲过问,每日一下朝,回到家最先过问的必定是长子。
反观自己亲生的次子,平日里多是慕容氏在带,虽然年龄更小,得到的宠爱反不及兄长,倒更像斛律骁才是他的亲子了。
于是时间一长,连慕容氏也私下抱怨他:“你的心未免也太偏了,到底谁才是你的儿子,你这样厚此薄彼,婆母知道了又该怨我了。”
他只笑:“青骓怎么不是我儿子?贺六敦还小呢,等他长大了,当然还是我一起教。”
这年是齐延元八年,斛律羡还不到五岁,自然不到学武之时,但斛律桓修沐日带长子去京郊的马场打猎时,忆起妻子的抱怨,便破例将这小萝卜一起带上了。
三月惠风拂拂,梅吐旧英,柳摇新绿,冷暖正宜。北邙山下的牧场上,斛律桓并手下人扎起帐篷,安顿妻子和次子,自己则带了八岁的长子策马而出,擒着马鞭对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小儿子道:“贺六敦就在这里看着吧,待我和你长兄打完猎物回来,再来教你。”
斛律羡尚是第一次和父亲来到马场。相比一切都驾轻就熟的兄长,显得很兴奋,挣扎着想从母亲怀里下来奶声奶气地唤他:“阿父,贺六敦也要骑马马。”
斛律桓睨他一眼,慈爱笑道:“你个子还小,连马儿都爬不上来,等你像哥哥这样大的时候,阿父就教你。”
父亲整日都围着哥哥,哪里会教他。
小斛律羡委委屈屈地皱了下眉,又希翼地望向正背着箭篓、擎弓牵着匹小红马的兄长,眼睛一亮:“哥哥的马儿小,让哥哥带我嘛。”
斛律骁今年已经八岁了,他从六岁就开始正式学习骑射,到现在已能很熟练地策马独自打猎,闻言即请示地看向父亲。
一个八岁的孩子怎么能带一个四岁的。
斛律桓怕儿子会摔下来,拒绝了:“你还太小太小了,再等两年吧。”
贺六敦便有些失落,看看哥哥又看看父亲,眉头委屈地皱着。斛律骁安慰他:“贺六敦别伤心,等哥哥打猎回来,一定带你骑大马。”
他自幼性子沉稳,深沉谨厚,安慰弟弟时也颇有小大人的风范。贺六敦高兴地拍手:“嗯!哥哥最好了!”
他一笑,同母亲和弟弟颔首示礼,爬上父亲亲为自己挑选的那匹小红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