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分明是进宫去见太后的,却被带到这僻远的地方。想也是有人在暗中捣鬼。
青霜拎过那小太监的后领就要干架,谢窈轻声唤住她:“罢了。”
“既然皇后殿下信任我,我做就是了,何必动气。”
青霜一脸不忿,一脚将脸色煞白的小太监丢开。小太监哎哟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想跑,看了看青霜的脸色又道:“王妃是否要奴替您找几个帮手?”
把人叫过来本就是皇后的故意刁难,自然不会这么好心,不过小太监也不愿得罪魏王。谢窈脸上没什么表情,点点头:“也好。”
藏书阁很大,且因年久失修,书籍经卷都杂乱无章地四散滚落,倒看得她这个惜书之人极是心疼。
她命小太监派来的几个帮手替她把所有书籍都拾捡在一起,按照经史子集的分类将尘封的竹简一一归类,再命人搬回对应的书架。
虽说是不用亲力亲为,但偌大一座藏书阁整理下来,也还是废了不少的时间。谢窈秀润光洁的额头细汗涔涔,右臂更因长时间拾捡书册而酸痛难忍。
“这样可以了吗?”她对前来视察的女官道。
本以为能拖累她一上午,未想到对方仅用一个时辰就清点好了所有书册,虽然有人帮忙,然而这位魏王妃却博学多才,瞧了书名就知晓是何分类,大大提高了分门别类的效率。
女官脸上的神情讪讪的,尴尬笑了笑。
谢窈以丝帕擦去额上细汗,淡淡问她:“既然都分好了类,阁下,总该带我去见太后了吧。”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女官陪着笑,要送她出去。恰是此时,太后派来寻她的人也到了:“魏王妃在哪里呢?怎么不见。”
脆生生的一把声音,有如玉碎。众人抬眼望去,一名身着淡青曲裾的少女踏着金色的阳光走进,身后还跟着几名宣光殿的宫人。
她生得清丽脱俗,一身书卷之气,浅笑盈盈,落落大方。却是裴中书之女、太后的堂妹裴羲和。
原是裴太后在宣光殿中久等谢窈不到,心知是郑皇后在里头捣鬼,便命人来寻她。恰好裴羲今日也在宫中,遂自告奋勇寻她来了。
视线相接,裴羲和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惊艳,又很快与她见礼:“这位就是魏王妃吧。曾听羡……斛律公子与我说起,闻名不如见面,羲和这厢有礼了。”
宣光殿。
太后是个花信年华的青年女子,衣着朴素,温柔可亲。待她行过叩拜礼后,即命堂妹将她扶起:“快起来。魏王与先帝乃是至交好友,都是一家人,不必行这样大的礼。”
她和颜悦色的,语气极是慈和。谢窈于是起身,心中却想,她们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裴羲和则向太后恭维谢窈:“阿姊还不知道呢,魏王妃博学多闻,仅是方才迷路进了东观,就能带着人将藏书阁里混乱的书全部重新分明别类地摆放好,羲和真是叹服。”
她一心只想把太后摘出去,装作不知郑媱苛待人之事。谢窈也只是应付地弯了弯唇角,微垂的眉眼中静水无澜。
堂妹既如此说,太后也就顺着这个台阶下:“是吗?这很好啊。”
“藏书阁事关国家经典之传承,朕也一心想要命人修整,却都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博学者,多是鬓发斑白的老人,心力有限。有心力的,学识却不够。如今,朕有心想请魏王妃代为主持修整,不知魏王妃意下如何?”
这无疑是一种试探,裴太后目不转睛地将人看着,又有些担心她会拒绝。毕竟,若应下了,日后她必得长期入宫,她们便可利用她来胁迫魏王,不一定会被应允。
谢窈再拜:“这是妾的荣幸。”
“不过,妾观东观里的书残损得厉害,若要补缺,恐是得废一番功夫。尤其是那部《尚书》,不仅损坏得严重,更有十之是前人之伪造……”
女子娓娓道来,接连指出几处谬误之处,似乎当真是要修书。
太后心中微微犯疑。
藏书阁再不受重视也是一国文化之所在,能入阁中收藏的书,必然是经了诸位博士、官员的眼的,不可能让一部伪书堂而皇之地存储在藏书阁里,流传后世。这一部《尚书》还是前朝建元皇帝派人前往南朝求取,不应有假,眼下却被她一女子推翻……
可若是听懂了她的话外之音,愿意与她合作,便不该扯出这长篇大论来。她如此,倒叫太后摸不准她的想法了。
“妾不才,家学渊源,略能默诵这一部。若太后信得过妾,请赐妾纸笔,让妾写下来。”
见太后犹豫,谢窈再度一拜。太后回过神,命宫人奉来笔墨纸砚:“那就有劳魏王妃了。”
太后命人给了她纸笔,将她引入书室中书写,退出房间后,又隔窗望了室中的女子一晌,若有所思。
“她可真是胆子够大的。”
身后,皇后郑氏娉娉袅袅地走来,媚若无骨。
“也不怕咱们扣着她,拿她威胁她男人。”
太后略皱了皱眉,并未说什么。郑媱又冷哼一声,精致的眉眼间悉是不屑:“不过堂堂的魏王殿下,会因为一个女人而甘愿身处险境么?我实在是好奇。陛下,要不,我们打个……?”
“你今天已经够胡闹的了,还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