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圣诞节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为什么仍要深究一副太阳镜是不是特意定制的圣诞礼物?
这真是突如其来的选择。
当下,迈克罗夫特必须二选一。
他究竟是义正言辞地否认为明顿先生定制太阳镜,阐明眼镜是给家人准备的礼物,仅是尚未寄出而已。
或者,口是心非地承认太阳镜是为明顿先生量身定做,进而能获得听起来很不错的美味蛋糕配方回礼呢?
“好吧,您说得对。太阳镜的确是为您准备的圣诞礼物。”
迈克罗夫特思考了几秒,最终决定向黑森林蛋糕投降。
“但,您也看到了,今年圣诞节发生了一系列的麻烦事。那让我决定不必冒然送礼,免得耽误您的休息时间。”
怎么就耽误休息了?
因为一方送礼,另一方若要回礼需要时间准备。
迈克罗夫特还给自己找了另一条承认的理由。
反正太阳镜已经给出去了,不可能在收回后再作为礼物送人,何不顺水推舟物尽其用。
这听上去挺能自圆其说,似乎根本不存在第三种可能性。
即,迈克罗夫特压根没有给家人定制太阳镜。礼物就是按照明顿先生的脸型定制,但因某种不可名状的原因,他犹豫后迟迟不曾送出。
“原来如此。”
玛丽缓缓点头,好似信了这种说辞。
此刻,她暂且没有探究更深的理由,而是得意于终于让迈克罗夫特妥协了。以往的直觉果然是对的,这位喜欢甜食偏偏立了罗曼夫人不吃甜食的人设。
这会得到了肯定回答,她也就干脆利落地取出口袋里的小信封。
“黑森林蛋糕的配方与制作方法都在里面了。我也是偶尔看书读到了这款甜点的做法,据闻它融合了‘樱桃的酸、奶油的甜、巧克力的苦、樱桃酒的醇香’。1”
不仅如此,蛋糕成品的外形还酷似黑森林一带的特色民族服饰。
巧克力是黑色外套,白色奶油是雪白衬衫。红色樱桃点缀在奶油上,恰似黑森林地区的白底红珠大绒球帽。2
去年在美国,她做过黑森林蛋糕,还特意带到摄影室里拍了照。
当下,一张成品黑白照片被附在信封内,但恕她无法坦言黑森林蛋糕的真实来源。
难道要说是上辈子吃过,而且听闻这种蛋糕在20世纪初才被创造出来,始创者是谁还众说纷纭。如今,只能将一切假借于书上所得。
玛丽递出小信封,却虚晃一下错开了迈克罗夫特伸出的手。倏然朝前两步,将信封直接塞到了他西装的左侧口袋中。
末了,还轻轻拍了拍口袋外侧,像是贴心地抚平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皱。
“明顿先生!”
迈克罗夫特没想到某人的胆子越来越大,居然连假动作也搞出来了。这都是谁允许又是谁纵容的?
玛丽行云流水地完成了一串动作,立刻退回两米之外,露出无辜而纯善的笑容。
“太好了,我亲手把回礼送给了您。请原谅,它是迟到了的圣诞礼物,但愿能和您心意。对了,您喜欢甜食蛋糕吧?”
「你还敢明知故问?你不是一直有所怀疑,还时不时用蛋糕来诱.惑我。」
迈克罗夫特发现自从认识明顿先生之后,他的表情管理越发出色,现在居然还能保持标准微笑。
“谢谢您的礼物。”
迈克罗夫特竟然可以继续使用客套话术,“我没有什么厌恶的食物,相信您推荐的蛋糕一定如您一般出色。”
就不亲口承认喜欢甜食!
迈克罗夫特还在坚持。在他不承认的时候,明顿先生已经动不动用甜食来挑衅他。不得不假设他一旦承认了,上帝也不敢保证这位会搞出什么新花样。
玛丽笑了。很好,迈克罗夫特死撑着不认的样子,在她看起来也别有乐趣。“谢谢赞美,我就祝愿您能完美制作黑森林蛋糕了。”
事实上,有配方和成功制作是两回事。
玛丽却有点遗憾地告辞了。
从今夜的晚餐来判断,迈克罗夫特的厨艺不弱。她无法期待围观火烧厨房的热闹了。
房门终于被从外关上。
迈克罗夫特努力维持的礼仪性微笑终于消失了。
他取出口袋里的信封,打开后有一点意外。随着制作流程配方,居然还附了一张蛋糕成品的照片。
配方流程可以现写,但照片不可能当场冲印,起码是在离开柏林前就准备好了。
问题来了,谁会在进入森林探险时,随身携带一张蛋糕的照片?不论别人会不会,都不是明顿先生的作风。
迈克罗夫特确定那位奉行实用主义,而不会在外出办正事时带些没有意义的东西。
由此是否能倒推出一件事?
这份黑森林蛋糕配方是不是明顿先生早就准备好的圣诞礼物,但它同样出于某种理由没有被按时送出呢?
不,不能多想。
迈克罗夫特以极大的理性控制住了暗自作祟的丰富联想力。
不该把明顿先生想得太温柔,那人带着照片的目的多半不纯,很可能就是随时想用蛋糕来馋他。
事实究竟如何呢?
玛丽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到桌前,仔细端详起太阳眼镜。
整整五分钟,她的视线凝在眼镜上,企图确定一些也许忽略的事,但又觉得是多心了。
隔壁的福尔摩斯先生很有心地为她定制圣诞礼物,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吧?
尽管在美国罗曼夫人不曾与明顿先生互送礼物,但两人也能算是生死之交了。朋友、熟人之间送圣诞礼物,再正常不过了。比如她从柏林寄出了给远方老师们、合作伙伴等人的圣诞礼物。
至于别的?
玛丽搜寻记忆,确定迈克罗夫特没有表露过任何出格的言行。
两人过去不送礼是碍于身份限制,现在犹豫着没有直接送出,也是因为无法坦诚相识已久的实情。
“对,就是这样了。”
玛丽觉得理顺了其中逻辑。
当然,迈克罗夫特无疑是特别的。她从没遇到过如此有趣的人,特别到令她愿意靠近,又不时手痒地想戳破那人毫无波澜的面孔。
真是罪过。
玛丽没诚意地暗道抱歉,但没有收手的打算。她还记得没完成的小目标,仍旧没确定‘罗曼夫人‘伤在何处。
第一夜,平静地过去了。
迟到的圣诞礼物犹如一颗投向心湖的小石子,掀起阵阵涟.漪。在太阳升起后,却又恢复了水波不兴。
上午十点,巫医古鲁终于出现了。
会客室,昏暗得不似白昼。
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屋内杂乱地摆放着草药坛子,角落里还燃着不知名的香草。
点着一盏油灯,三个人落座。
古鲁不苟言笑地看向不请自来的客人。“明顿先生,您说要来求梦,渴望与罗曼夫人在梦中一聚?恕我直言,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