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清晨。
细碎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洒进来,在室内投斑驳的光影,也映出空中细小的灰尘。
从榻上起身环视四周,屋中虽空无一人,但远桌案上放着的早食还冒着热气,洗漱用具亦是一应俱全。
想必是刚有人来过。
韩非简单收拾了一自己,坐在桌案前解决腹中饥饿的问题。
这一路的经历可谓称得上惊心动魄,是谁突然看到这么多打破自己认知的事情,都能迅速调整过来的。
哪怕是韩非,哪怕是名震六国的大家。
虽说这一年他也或多或少知道自己的学生有些非凡手段,却也没想到他能胆大到这个地步。
无论是底十足给非人之物下套,又或是谈笑间令其飞灰湮灭,这都超出了韩非原本的预想。
更不要说,在扶苏与非人之物的交谈中所提及的,那些更高层面的东西。透『露』出来的意思,韩非只要稍微发散『性』思考一,就能窥到其中令人心惊胆战的秘密一角。
扶苏后来虽与提这些,也知道,碍于某种未知的原因,这个学生并没有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韩非想『逼』他,但又想他日自己的学生又被牵扯进那样危险的领域时,自己却一无所知。
今便只能从盖聂入手。
这位剑客年纪轻轻便享誉七国,一柄长剑打遍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服。
同样,也无人知晓的来历。
好像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一般,盖聂在七国之中声名鹊起。
曾有人猜测盖聂或许是那位神秘的鬼谷子门下,毕竟鬼谷门下皆为英才。只是这个猜测在传到对方耳中时,就被否认了。
盖聂只说,自山中来。
山是何山,无人知晓。师为何者,亦无人知晓。
但韩非现在却有些猜测,盖聂或许就是行走在人类与另一方边缘的人物。
包括他那位名唤纯青的好友,也似凡尘之人。
韩非觉得,有必要和那位七国第一剑客谈一谈。
抱着这样的想法,打开房门,循着外面的声响走了去。
盖聂的隐居之地在榆次的深山之中,山中素来幽静,因此那名剑相击的清脆声音便十分明显。
穿过长长的走廊,跨过道拱门,韩非眼前便是宽敞明朗的练武场。
场边生一株古木,苍天耸立,华盖亭亭。雀鸟停在枝头舒展着身躯,清风拂树梢,带起“沙沙”声响。
天光明亮,场中有二人同时收剑,长身而立,衣袍纷飞交织,带着一种莫名的疏朗。
韩非看到他的学生正坐在树,怀中抱着一只极为罕见的紫『色』狐狸。一人一狐皆望着场中收剑的人影。
“先生,您醒了?”
韩非甫一踏来,扶苏便看了去,对他『露』出一个明显的笑容。
这笑容看起来非常乖巧,非常符合这个年纪的孩子。
韩非沉默了一瞬。
这时他便回想起来,一开始给扶苏做先生的,正是他那好师弟李斯。
与李斯的关系,称不上好,更没有到对方能为了救而得罪秦王的地步。
当初韩非就猜测李斯定然不是抱着要救的心思,推荐去担任秦国长子的老师的。只是那时他也没有别的去处,兼之李斯后来忙到飞起,也没来见次,因此韩非一直都没想清楚,甚至险些怀疑自己当初的猜测是不是错的。或许他错怪李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呢?
到了现在,韩非算是真正明白了。
扶苏这个孩子,委实是常人能应对的。
此刻,韩非对远在秦国的秦王愈发佩服。
“先生可还好?”
此间主人还剑入鞘,朝拱了拱手。
“无碍。”韩非道。
扶苏抱着蔫蔫的小狐狸,步跑上前来,开口道:“先生,这日辛苦您了。”
看着小孩眼中的歉意,韩非微微摇了摇头,只说:“你...该早告诉...我的。”
扶苏心虚地低头不吭声。
“我...有事...与盖义士..详谈。”韩非沉『吟』半晌,抬手『摸』了『摸』扶苏的头,并未问那小狐狸是哪里来的,反而转头与盖聂道。
“当得先生‘义士’一称。”盖聂摇摇头道,“先生直接唤我‘盖聂’便可。”
“至于先生想与盖聂商谈何事,盖聂也知晓。只是,此事非盖聂一人相关,还需问扶苏的意见。”
盖聂此说。
在韩非休息的这段时间,盖聂已经与扶苏大致对了一双方掌握的信息,自然也知晓韩非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