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说出那句话之后,五条悟蹭我脖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听到他问:
“真的吗?”
突然正经起来的语调,但声音还是轻轻的,像是怕惊吓到什么东西。
又或者——像是特意放低声音,等待猎物步入陷阱的老练猎人。
许下的承诺需要反复确认,这是对方没有安全感的体现。
虽然不知道五条老师的安全感和我有什么关系,但我还是好脾气的像哄小孩一样拍了拍他的背。
“真的哦。”我顺着他的话回答。
但是下一秒,五条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真的真的吗?”
……
……有病?
如果说前一句“真的吗”是狡猾的大人在确认我的真意,那这次的提问绝对就是五条悟本人的恶趣味了。
而且刚刚还装的那么失落,现在怎么又马上生龙活虎了?
我绝对是被这家伙套路了吧?
绝对的吧?
嘴角抽搐的想要无视他,但是一见我不回答,他就会像摆弄玩偶一样轻轻摇晃我的肩膀。
——我该感谢他没有像动漫里经常出现的那样,用快要把我头摇掉的那种力度摇我吗?
车轱辘话滚了两圈之后,我烦了。
“五条老师,你是女子高中生吗?”
——28岁大叔的无理取闹完全不可爱啊喂!
就不能像夏油杰一样有点成年人的矜持吗?
面对我的嫌弃,五条悟毫无自觉,也完全没有悔改之心,甚至还拉长了故作甜腻的声音说到:
“因为嘛——罗希酱总是在骗人!”
猛地抬起头。
五条悟把脸凑到我面前。
我不得不被迫和他黑乎乎的眼罩对视着。
我记得我之前应该说过,如果说话的时候不看着对方的眼睛,我就会很不爽。
之前五条悟或站的离我比较远或者根本没把脸露出了,所以我还可以勉强忽略这件事。
但是现在他靠的这么近,直面着放大版的黑眼罩让我觉得我像个智障一样。
手已经蠢蠢欲动了。
于是趁着五条悟气鼓鼓的凑过来的功夫,我抬起手,用手指插入他眼罩上方的布料和皮肤的空隙之间,轻轻一使力,质地柔软的眼罩就被顺势拉了下来。
眼罩滑落到他的脖子上,五条悟没有预料到我的举动,湛蓝的眼睛像是不适应突然接收到的光线,微微眯起。
宝石状的瞳孔折射着日光,看起来流光溢彩。
那种慵懒的神态像极了在落地窗边晒太阳晒到全身暖乎乎的布偶小公主。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我很可耻的又被这个无良教师萌到了。
不过他说我总在骗人?
这我可不敢苟同。
哪有的事?
不要让我风评被害好吗?
而且之前医院那次还没和五条悟算账呢,他倒好,来个恶人先告状。
我不就是在医院的时候骗了他一次,在line上耍了他一次,然后又在上次不小心违背了一下诺言吗?
那也不至于说我总是在骗人吧。
……
……等等,怎么感觉已经证据确凿了?
算了,不挣扎了。
我就是爱骗人的坏女人!怎样!
但是面对我的破罐子破摔,五条老师竟然出乎意料的……心情不错?
“对哦,就是这样。”
他状似满意的眯起眼睛,眸色转暗。
“罗希酱是总爱欺骗老师的坏孩子。”
“所以老师有责任监督你,不会让你去骗其他人的哦~”
什么东西,我看上去是会到处骗人的那种人吗……
意义不明。
虽然对五条悟的发言表示十分的迷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现在还是不要忤逆他比较好。
毕竟人们常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五条悟非常难得的强压怒火,所以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哪一种情况。
只能希望他不要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祈祷nia。
·
总之,这件事就在我的努力之下揭过了,而且也让五条悟答应了我的请求。
虽然被他套路着答应了奇怪的要求,但是总体上来说还是成功的吧?
所以我的心情还算不错。
很快就到了约好训练的那一天,我莫名的感觉还有点期待。
甚至想发个朋友圈。
文案就写:“从今天开始当杨过”。
……草。
太损了。
全高专的笋都被我夺完了。
而且这样损自己也是属实没必要。
虽然我自己感觉这个梗挺搞笑的,但是知道真相的人肯定都笑不出来吧。
而且在朋友圈发这种东西国内的朋友肯定会担心的,让我爸妈看见了,会连夜飞到日本来找我也说不定。
话说,经常有人说我的幽默感来的很不合时宜。
我是不这么觉得啦,但是既然这么多人都这么说,那应该还是有一定准确性的。
不过,在这种马上就要被砍手的情况下,这种幽默感出乎意料的能放松心情呢。
·
已经到了说好的时间。
我跪坐在道场冰凉的地板上,抬头注视手握一把□□的五条悟。
这幅场景总让我想起闲暇时间看过的日本年代剧,我好像那种准备切腹自尽的武士,五条悟就是我的介错人。
这刀是从真希学姐那里借来的,我曾经看到她用过。
光用肉眼就能看得出来,它绝对是很贵的那种高级货。
锋刃锐利,刀身又细又薄,如镜一般。
五条悟正面无表情的垂着眼,举起□□左右端详,光影折射之间,森冷的刀光从他脸上掠过。
刀身上映出了我的面孔。
——他的心情又不是很好。
这是当然。
牵扯到我的事情,他总是阴晴不定的。
虽然很多时候外表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我总能第一时间敏锐的察觉。
比如现在。
我知道,虽然他答应了我的要求,但还是在为接下来的行为而感到烦躁。
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人总是不能很好的控制情绪,即使五条悟是最强也无法否定这一点吧。
但是我才不会为必然要发生的事而烦恼呢。
反正都要发生,没有必要为自己增加压力。
以及刚刚注意到了很奇怪的一点——五条悟这回没带眼罩。
当然,五条悟自己的眼罩他爱戴不戴,和我没多大关系。
但是他在这种时候不带眼罩,就……挺迷惑的。
他之前因为担心我而生气,这件事我已经很明确了。我觉得他应该不想再看到我受伤的样子。
所以这一次,真的很担心他目睹如此血腥的场景,会给他的少女心(?)带来伤害。
我有了解过五条老师的六眼,带上眼罩的六眼约等于一个咒力版本的热成像仪。虽然看不见具体的物像,但是大概轮廓还是看得见的。
所以在我的想法中,戴着眼罩砍手是非常理想的状态。
既能精准操作完成我的要求,又避免了自己经历一次掉san打击。
但是五条悟,他,就不走寻常路。
在我建议他戴上眼罩的时候也只是摇头拒绝。
我很不解。
在看到他拉起我的右臂准备开始时,露出的那种仿佛要把什么东西深深地印在眼中的神情后,我更加不解了。
至于砍手的过程,那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
毕竟屏蔽了痛觉,五条悟挥刀的那一刻我根本没有什么感觉。
就像剪指甲或者剪头发似的,只是很冷漠的看着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和本体分离。
比起这个,拎着我的手臂满身是血的五条悟看起来好像更恐怖一些。
沉浸于阶段性任务完成的满足感中,差点忘记止血。直到五条悟出声提醒,我才突然想起这一茬,慌忙开始运转能力。
哎。
人类的设计果然很合理。
痛觉就是危险的警报器,如果没有痛觉,什么时候受伤挂掉了都不知道。
脑袋因为刚刚的失血过多有些眩晕。
在能力的作用之下,伤口逐渐愈合不再流血,于是脑子也逐渐清明。
话说回来……
这套流程好像有点眼熟。
我把夏油杰捡回来的那一天,他的伤口好像也是这么恢复的。
该不会夏油杰之所以恢复的那么快,也是我的原因吧?
不。
仔细一想,不是我的原因才有鬼了吧?
怪不得在小巷里他还是一副重伤濒死的样子,到了我家没过多久就活蹦乱跳了。
思来想去,应该是“不想让他死在我家里”这个指令生效了吧。
夏油杰当时估计也觉得我很神奇。
·
事情结束之后,我准备休息休息然后收拾一下堪比凶杀现场的道场。
结果,
可能是夏油杰当时醒来的反应太过举重若轻,以至于我完全不觉得失去手臂会给我带来什么影响。
所以站起来的下一刻失去平衡摔倒的时候,我根本没反应过来。
幸好五条悟一把揪住我的领子,把我整个人拎了起来,使我的脸免于和地板亲密接触。
我在他手中晃晃悠悠的,一转头就对上他垮起的猫猫批脸。
还有点可爱。
我讨好的冲他笑了笑,他这才把我放回地板上,然后自己也毫不嫌弃地板上的血迹,挤挤挨挨的蹭到我身边坐着。
他的手里还攥着我的胳膊。
可以很明显的看出五条悟既不想拿在手里也不想直接把它丢在地板上的纠结心情。
那幅微微有些苦闷的样子,让我不由得想帮他思考一下该怎么处理。
可能是我注视手臂的眼神太过炙热,五条悟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以为我想发表什么感想。
于是他侧头问道:“这个——怎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