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终于能迎来一段轻松的时光。
第二天晚上,我和红叶姐时隔许久聚在一起。红叶姐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做饭,我蔫蔫地坐在客厅。
刚刚起锅烧油,炸个天妇罗差点没引起火灾,油锅里火苗都快窜上天花板。一顿手忙脚乱后,红叶姐拎着我的耳朵把我扔出厨房,随便塞点儿切剩下的红薯把我打发了。
电视里放着漫才,两个人一唱一和,台下伴随着笑声和掌声,好不热闹。
我却没心思去看,咋整这玩意儿也没我种花的相声好看,只窝在那挫败地嚼巴着红薯边角料。
这不应该,明明我配置药剂的时候温度、时间、材料、湿度都能掌握的完美无缺,为什么炸个天妇罗还炸不出来?
正纠结着,厨房里传出浓烈的辣味。我跪在沙发上,扒拉着沙发背探头去瞅,红叶姐蒙着口罩端着个铜火锅出来。
甫一出门,浓烈的麻味与辣味混合着汤底的浓香霸道的充斥整个空间,张扬侵.占着食客的味觉。
是火锅。
霓虹人向来饮食清淡,红叶姐也吃不惯重辣,看这满锅底的麻椒与辣椒,只能是给我做的了。
我一下子兴奋起来,蹦起来就凑过去,殷勤地钻进厨房帮忙盛饭端菜。
小面、米花糖、冰粉,全是我爱吃的!
端着盘子我伸手拿了一块米花糖,还没塞嘴进里就被红叶姐敲了手。
尾崎红叶:“这是饭后零食。现在吃它把肚子填了,你待会儿还能吃得下饭?”
我悻悻地把糖放回去,跟在红叶姐身后端菜。
萝卜、羊肉、豆腐、蔬菜……放上最后一盘腌菜,红叶姐解下围裙,我殷勤地拿过来叠好,迫不及待地等着开饭。
红叶姐无奈地笑道:“行了行了,开饭吧。”
我立马拍拍手:“我开动了!”
由于历史原因,我对这片名为霓虹的土地无甚好感。但我如今的亲人、红叶姐她源自于这里,就算不喜,我也愿意尊重她的故乡与文化。
所以也算是入乡随俗,同红叶姐相处久了,我也不免跟随她染上些霓虹的习惯。
红叶姐对于我也是处处迁就,她会为了我特地去学习种花菜系的制作;霓虹习惯分餐而食,她却能毫不在意的与我同吃一锅;明明吃惯了冷食,她却会特地去做从来不碰的重辣火锅。
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
吸溜了一口冰粉,滑溜的冰凉顺过食道,我只觉得心里甜意弥漫。
红叶姐撑着脸,笑意满面地看着我,问道:“好吃吗?”
我呼哈呼哈的咽了一大口涮羊肉,大声道:“好吃!”
尾崎红叶笑意更深,她垂下眼帘,在棘刺埋头苦吃的间隙从桌底拿出一个文件袋。
我端着碗,嘴里还包着肉,见此疑惑地抬头看着红叶姐。
尾崎红叶并不解释,只是道:“打开看看吧,阿棘。”
我放下碗,嚼了嚼咽下嘴里的肉,打开文件袋。
里面是…………
护照、驾照和各类证件,一份份批核全部盖着鲜红的公章。
这是————
一时间我瞪大了眼睛。
尾崎红叶轻声道:“阿棘你现在的身份连种花的海关都过不了,肯定是不能用的。姐就给你重新做了一个,关系简单,履历干净。”
“这里是批核和护照,到时候拿着这些,你就能以旅客的身份踏入种花国境。”
说着,尾崎红叶叹了口气,眉目染上愁绪。
“抱歉,阿棘,姐没用。种花的国籍卡的很严,几乎是万金难求。姐尝试了所有办法都没能…………”
尾崎红叶指尖在玻璃杯上摁的发白,忽又放松下来。她重新扬起笑容,说道:“总之,最后一份批核不日就能下来。正好港口mafia最后的整合工作完成,假期也批了下来,阿棘你就能回去看看了。”
尾崎红叶眉目温婉,柔声道:“姐虽然做不到让你回归故乡,但让我的阿棘回去转一圈、看一看还是能做到的。”
“算是迟来的礼物吧,今天给你补上。”
我听见那个声音说————
“生日快乐,阿棘。”
此时我才发现视野模糊不清,我捏着那份文件,早已泪流满面。
这个世界的种花是什么情况我早就打听过,明明按照霓虹的时间线来推算它应该早已进行对外开放政策,一片欣欣向荣。
但它偏偏还处于我的世界那个种花早已度过的特殊时期,别说入国籍,只入境的难度就堪称世界之最。
一道道关卡,一道道排查,每年入境人数的限制,政策严格程度与我的世界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甚至国境之上还有护国大阵,没有得到官方政府的核准,管你是异能者还是妖魔鬼怪,连国门都踏不进去。
一层护国大阵,断绝了我所有的想法与可能。我只能尝试走正规途径,去从严格的种花政府手中获得那一份难如登天的准核。
但这又谈何容易。
种花政府放进国土的所有外来人员一个个全都履历干净清白,毫不夸张的说他们的祖宗十八代都被查了个清清楚楚。
而我呢?我一个背负着重重血债与人命的恶徒,一个他们最为警惕的高危异能者——
我怎么进得去?
我可以制造假身份,我可以伪造关系网,我可以让我曾经救下的那些政府高官为我大开绿灯。
但真的那么简单吗?
这里的种花,一如我曾经的国度。他们谨慎稳重,行事周密。在隐隐被他国针对的情况下团结一心闷头发展,它的国防堪称天衣无缝,严密的如同乌龟壳,几无破绽。
这样的一个大国,想要瞒过它的政府的审核,太难太难了。
我不会放弃回家,但身份问题仍旧是一道天堑,想要伪造出一份完美无缺的履历所需要的工作量难以想象。
这无限拖后了我回去的时间,我早已做好十年之内无法归国的准备。
说不难受是假的,这个残酷的事实也曾让我无比失落。
从前轻而易举,如今我仅仅是踏上故土都需要历经重重艰险,甚至能否成功都是一个未知数。
这份落差让我数度心如刀割。
但是现在……我看到了什么?
我紧紧握着手中重若千金的文件,我捧着它,如同捧着一份无价的珍宝、一人剖开奉上的真心。
骤然,泣不成声。
两年,我与红叶姐相遇仅仅两年。
她是什么时候察觉到我的渴望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这份“礼物”的?顶着先代的高压,她又吃了多少苦去完成这一份份批核?
她又是如何将我预期十年的工作压缩到这一年多的?
我难以想象。
鼻腔酸涩的发疼,我止不住眼泪和更咽。激荡强烈的情绪让我扑进面前这个女子的怀中,伏在她的膝头嚎啕大哭。
泪水与哭声中,我感觉到她慌乱地拥住我,一双手小心而轻柔的拍扶着我的后背。
“不哭不哭……”
耳边是她满溢疼惜的安抚。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虽然艰难,但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她似乎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又说道:“……阿棘往后想做什么呢?总不能一直留在港口mafia……”
我顶着浓重的鼻音断断续续反驳:“不,我要呆在这里。”
我不要离开你!
她沉默半响,轻柔抚.摸着我的头顶,女子柔韧的指尖在我发丝间穿梭。
“阿棘,今时不同往日,姐已经有自保的能力。”
“姐不希望成为你的负担,不要为了我将自己拘束在港口mafia。”
她温声细语,句句话语胀.满我的心脏。
“离开也好,留下也罢。我希望你能跟随自己的意愿与想法做出行动,去奔赴远方。”
“到时候阿棘只需要偶尔回来看看,给姐讲一讲路上的故事。”
她将脸颊靠在我的发旋上,畅想着美好的未来,轻声许诺着。
“姐会等在原地,这里将永远是你的港湾。”
闭目,泪珠顺着眼角流下。我抓紧了她的衣角,将脸埋进她的怀中,没有回话。
我不会离开我的亲人,更不会留她一人等待。
风波动荡,浪涛汹涌,荆棘与泥泞她陪我一路走过。
她早已是我在这异世………
唯一的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