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禁听了他的话，浓密纤长的睫毛闪烁了一下。
周宇露出期盼的眼神。
“你还记得当初你主动找到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吗？”冉禁每说一个字，就将手里的匕首转动一个角度。
周宇痛得受不了，只能回答她的问题：“我说……我不想当谁的备用品！我要、成为——我自己。”
“如今你又是如何做的？”冉禁问他，“你为了继续成为周宇，为了永远霸占他的身份，不惜协助罪魁祸首何溢逃脱。”
周宇痛得发抖，听到冉禁的话却还能笑出声：“……有什么不对吗？人本质就是贪婪的。我们也是人，只不过和自然人的出身方式不同罢了。我贪婪有错吗？他们将我带到这个世界上，这个世界就该承受我所有的！”
周宇眼睛里是激昂的血色，“我没做错任何事。”
冉禁看了他片刻，想到了迟遇。
“你是全世界最干净的……如果你觉得脏，那将我一起弄脏。”
“不用对我说什么感谢的话。只需要让我爱你。”
“你是就是你，你是唯一的、纯粹的、自由的，为你自己而活的苏小淙。”
……
幸好她遇见的是迟遇，幸好迟遇一步步地将她从泥潭里牵了回来，让她不再卑微不再游移，也不会心怀憎恶。
“拥有并不能算是真正的人。”冉禁说，“真正的人，应该懂得如何克制的膨胀，克制伤害别人的冲动。周宇，你并没有真正成为‘人’。”
懂得“伤害”很容易，难的是学会“爱”。
周宇沉默了一会儿，再次虚弱地笑了：“按你这么说，这世界上有几个人算是真的‘人’呢？”
一直坐在周宇斜后方的汪欣仪显然对他们这番谈话没有兴趣。
“冉小姐，我能问你个问题吗？”汪欣仪说，“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而且还能精准地定位到后门这个位置？在我这辆车上装了追踪器？”
冉禁看向她。
汪欣仪说完之后自己都不信，毕竟这辆车每天都会有人专门看护、扫描，想要安装追踪器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而且车内装有屏蔽追踪装置，只要是装在车上的追踪器全都会被屏蔽。
思绪到了这儿，汪欣仪突然想到，“追踪器不在车上？”
冉禁冰冷的目光落在汪欣仪右手的戒指上。
汪欣仪心里一沉，彻底明白了。
这戒指是她从竞争对手手里硬撬来的。
汪欣仪在圈内一直都有个让她心烦的竞争对手，张小姐。
两个月前，造型师在帮她做造型的时候无意间提及到一枚戒指，那戒指上的宝石是由三百年某女王皇冠上的宝石制作而成，非常稀有。
造型师还特意给汪欣仪看了那戒指，的确很漂亮。
不过汪欣仪身边的饰品很多，每天换着戴，一年下来都未必会有重样的。
看到那枚漂亮高贵的戒指，她也只不过是多看了两眼罢了。
直到造型师提到了她的眼中刺。
造型师说那位抢了汪欣仪资源的张小姐也在想方设法买这枚戒指，还非要它不可，这会儿正削尖了脑袋托人在国外的拍卖行四处寻这个宝贝呢。
汪欣仪听了之后，微微一笑。
半个月后，这枚戒指就出现在她的中指上，并且在某个颁奖礼上故意戴着，亮给那张小姐看。
张小姐肯定是看见了，不过为了面子，全程她都在强撑着露出并不在意的笑容。
想要表现得不在意，其实就越在意，汪欣仪明白。
而那个造型师也在看到那枚戒指出现在她手上时，无比震惊且羡慕，还询问过能不能借她两天，她想带到朋友圈子里展览一下这传奇宝贝。
汪欣仪到底是没舍得。
之后这枚能够给她带来胜利喜悦和满足感的戒指，汪欣仪一直戴着。
如今再想起来……
“那个造型师……是你的人？”汪欣仪盯着冉禁，恨不得用双眼将冉禁吃了，“这件事全程都是你的策划？将追踪器安装在戒指里？所以定位的并不是车，而是我本人？那个姓张根本就不在意这戒指，甚至都没有听说过，对吗？”
冉禁不置可否。
周宇听她这么说，心情更是复杂。
冉禁恐怕很早以前就开始在汪欣仪身上布局了。
冉禁的思虑比他所想的要深太多太多。
汪欣仪气得身子往上一挺，冉禁身后的人立即持枪对准了她。
周宇赶紧抬起没被冉禁刺在椅面上的左手，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想让冉禁身后的人冷静一点，不要真的开枪。
“冉总，没必要动粗。”周宇恢复了一贯的沉着，对冉禁说，“要是在这里杀了我们，对你而言也没有好处。你还得继续在人类社会生活，无论杀了人还是克隆人，恐怕都不会好过吧？”
冉禁暂时没有动作。
而周宇抬起手臂这个举动，除了示意“投降”之外，还有个作用，就是将冉禁看向汪欣仪的视线遮挡。
曾经周宇和汪欣仪讨论过，如果有一天他们的计划失败，陷入危机的话该怎么做。
“这把袖珍手枪你拿着，随时随地都放在身上。要是咱们陷入困局，他们的注意力肯定会更多地放在我身上，到时候我会掩护你，你记得永远都躲在我身后。只要我手抬起来，做出了投降的姿势，就能将你挡住。然后，我食指动一动，你就开枪。”
说着，周宇在她眼前演示整个掩护和暗示的过程，“到时候，就是咱们翻盘的最佳时机。”
这一套配合他们俩演习过很多次，掩护的角度周宇拿捏得恰如其分。
抬手的这一刻，他的确将冉禁的视线遮住了。
而冉禁身后，以及车外的人更是难察觉汪欣仪藏在袖子里的举动。
汪欣仪一开枪，就是反杀的信号！
周宇喉头滚了滚，食指动了。
看见周宇的动作，汪欣仪就像是被按下按钮的杀人机器，立即将袖子里的枪掏出来，对准了冉禁！
发亮的枪口露出杀气的一瞬间，冉禁心口猛缩。
还没来得及害怕，只听一声惨叫，汪欣仪就要扣动扳机的一瞬，突然像是被电击一般大叫着凭空从椅子上翻了下去，袖珍手枪掉在地上。
周宇和冉禁的注意力同时投到了那把枪上，几乎在同一时间扑上去夺枪。
周宇眼看着自己就要摸到枪，突然从右臂传来一阵惊魂剧痛，和汪欣仪一样，惨叫着摔倒在地。
等他再有意识的时候发现额头上已经多了一把枪，以及冉禁投下来的一道冷光。
“别……”周宇浑身都是冷汗，还在不停地抽搐，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捆了。”冉禁说。
随行人立即上来将已经无法动弹的周宇和汪欣仪牢牢捆住。
冉禁回头看，见迟遇单臂压在车身上，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手里还拿着她的手机，见周宇和汪欣仪这俩祸害总算是被制服，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冉禁立即上来扶她：“小遇，你答应我要好好待在车里的，怎么又跑过来了？这儿太危险了。”
迟遇晃了晃手机，冉禁看见屏幕上正是从邹清那边得来的明鹏生物的app，用来控制、追踪所有克隆人的系统。
除了冉禁手臂里的芯片已经被苏月珍沉睡之外，其他所有的克隆人，即便是投入“使用”，暂时脱离了克隆人的身份，也只是将右臂上芯片的痕迹修复，却没有真正取出。
毕竟明鹏生物不会这么好心，会让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产品”有开口向世界说出真相的机会，他们依旧用这个随时能够“击杀”克隆人的软件，在幕后操控着一切，掌握克隆人的生杀大权。
冉禁能够放心直播，也是因为在此之前迟遇就强硬地撬开了邹清的嘴，利用她的权限将明鹏生物其他人的权限全部锁定。
而何溢，为了保险起见，他一直都和克隆产业处于分离状态，不沾一丝一毫，所以这个app里根本就没有他的权限。
要不是汪欣仪偷袭，迟遇也不想启动这个能操控克隆人的程序，还是当着冉禁的面。
冉禁在车里拿着迟遇的手机，以为迟遇遇难的时候，所有的神经几乎要崩断，完完全全忘记了她手机里有这个权限。不过即便她想起来也使用不了，因为邹清的权限只转移给了迟遇，需要迟遇的虹膜解锁。
迟遇的确疼得浑身难受，但见周宇和汪欣仪都被摁住了，大冉也被从楼上拖出来塞进了车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单手揽住冉禁的腰，脱力地在她耳边说：“就是因为危险才要过来。我刚才做得不好吗？”
冉禁被她抱着，胸口相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心跳，全程都处于抓狂临界点的冉禁，僵硬的身子也因为迟遇的拥抱，在慢慢放松，心口那一团几乎要将她焚尽的火，也被迟遇渐渐熄灭。
“好啊……”冉禁声音也变得轻柔了，“特别好。小遇特别厉害。”
迟遇听她的话笑了起来，笑了一半，想到冉禁为了护她扎自己的那几下，心口的闷痛又开始反复。
“疼吗？”迟遇捧着她的脸，声音轻得不能再轻。
以往无论受多重的伤，习惯独自舔舐伤口的冉禁都会说“不疼”“很快就好了”这样的话。
但此时此刻，被迟遇捧在掌心的她想到迟遇说过，她俩要彼此坦诚，她们是天底下最最亲密的人……
冉禁心底地有种柔软的温情在蔓延。
“嗯……”冉禁缓缓地在迟遇的掌心里蹭着，舍不得离开，闭上眼安心地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