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王希礼不悦地蹙起眉,在斋内扫了一圈。
硬是没瞧见李郸那几个人的身影。
问身边儿的人:“李郸他人呢?”
“说是病了。”
“病了?”王希礼皮笑肉不笑,冷哼哼道,“是没脸来了吧。”
心里冷哼了一声,骂了句蠢。
连审时度势都不会,就当那出头鸟,如今可不是没脸来了。
与热血上头的中二少年们相比,张幼双演讲的时候,李郸那几个中二少年,坐在台下,面上神『色』风云变幻,各个几乎是如坐针毡。第二天,毫不意外地,干脆就托病没来上学了。
王希礼立在那儿,面无表情地想了一会儿。
身边忽地传来了孟敬仲的嗓音,温润如玉:“去,把李郸几人叫回来,若真生病了,就帮忙叫夫子过去看看。”
听到这话,王希礼眉心又忍不住狠狠跳动了一下。
和他不一样,身为斋长的孟敬仲一向没什么脾气,这就接纳了张幼双。
老实说王希礼他也不待见一个女人反客为主压在他们脑袋上,不过他可没李郸这么蠢。
昨天这一番演讲,成功更新了张幼双在王希礼心目中的印象,少年心底“蹭”地再度冒出别扭感。
莫名觉得,张衍他娘这个女人绝没有这么简单,也绝不会这么轻易就善罢甘休。
王希礼也说不上来这是个什么感受,他总觉得,张衍他这不省心的娘,一定会再干出一番动静,而他们就是被试刀的那批。
如果张幼双在这儿,一定能准确地概括出,这是来自于小白鼠的森森的危机感。
下午,张幼双准时踏入了明道斋。
目光在神『色』各异的脸上扫了一圈,果然没看到昨天那个几个以李郸为首的少年的身影。
虽然昨天她这一番演讲,成功使这些天之骄子们做出了让步,不过想让从小到大就出类拔萃的天之骄子们对她心悦诚服,还是一项艰巨的工程。
就比如,此时此刻,这些小天才们个个默不作声,有的则往那几个空落落的座位上轻轻瞥了一眼,明显在等她做出反应。
张幼双左看看右看看,平静地点了斋长孟敬仲来问话。
青年迟疑了一瞬说:“说是病了。”
张幼双心里有点儿好笑,让孟敬仲坐下。
目光又在安安静静的教室里扫了一圈。
这些小天才们虽然个个才学出众,但身子骨看上去却不怎么利索,归根究底还是大梁轻武。
古代,考科举其实是一项尤为耗费体和精力的事儿,昏倒在考场的事儿简直层出不穷。
张幼双略一思忖,心里就有了想法,果断在今天的计划表上打了个叉,取而代之的是——
“病了?”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同学们,看到没有?这身体健康要啊,好的身体是你们学习的本钱……”
“不如就这样吧,今天这节课我也不上了。”合上书,张幼双笑了一下,“为了大家的身体想,大家跟我去外面跑圈吧?”
本来在她说这话的时候,班上已经有了些议论声。
此刻,简直又是一片哗然。
不上课??!
去跑圈?!
立刻,就有几个学生瞬间变了脸『色』,下意识地想要站起身反驳,可一想到李郸那几个人的下场,却又闭上了嘴。
王希礼几乎被张幼双惊呆了,张衍和祝保才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祝保才眼睛甚至还为之一亮。
跑圈,好啊。
孟敬仲愣了愣,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口,主动站起身帮忙维持秩序。
虽然没有人反驳,但从各人这皱眉不满的表情中,都能看得出其怨气横生。
于是,在别的斋这朗朗书声中,明道斋的学生们,面『色』僵硬,动作更僵硬地,跟随张幼双来到了原道堂的广场前。
这个时候刚入了夏,下午的日头还烈。
在太阳底下站了没一会儿,王希礼等人白皙的脸上被晒得通红,额头、鼻尖始冒出一层细密的薄汗。
张幼双往众人面前一站,眨巴眼睛,一副看好戏的姿态抱臂说:“跑吧。”
一众天之骄子们,手忙脚『乱』地排好了队,队伍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慢慢动了起来。
这动静甚至引起了其他几个斋堂的围观。
“明道斋这是在做什么?”敬义斋的学生们探出脖子,一边儿朝外看,一边诧异地问身边左右。
敬义斋的斋长沈溪越面上也『露』出惊讶之『色』,目光在不远处的女人身上打转了半刻,若有所思地低下了眼。
心中略感安定。
本来这张幼双来教明道斋的,他心中还隐隐有点儿担忧。
他曾是周夫子的徒弟,自然也知道张幼双是有点儿能耐的。
如今看到这滑稽的一幕,嘴角忍不住一勾,抬手合上了窗子。
春晖楼内,看到这广场上的光景后,孙士鲁险些傻眼。
看了眼旁边那些错愕、羞恼,几乎目瞪口呆的同僚,和杨开元交换了个眼神,两人几乎是哭笑不得。
昨天这张娘子才令他这些同僚略微改观,今天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这简直是在胡闹!”
众人吹胡子瞪眼,气得就要下楼去制止这场闹剧。
俞峻本来是在批阅日课簿的,闻言,曲蜷的手指一顿,抬眼看了过去。
孙士鲁笑了一下,抬手拦住了,将目光望向窗外,笑得眯眯眼:“急什么?再看看,再看看。我看那张娘子也不是那没数的,她这么做,定然有她自己的计较。”
这就是在迁怒!
跑了一圈之后,最为病弱的王希礼,就开始有点儿喘不上气了,咬牙切齿地在心中暗骂。
这就是因李郸几人装病的事儿迁怒他们!!
张幼双没喊停,他们也不能听,只能挥汗如雨地绕广场一直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