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县衙门,张幼双还看了两个料之,情理之中的人。
是孟敬仲和孟屏儿。
孟敬仲看她,没惊讶,苍白的脸上『露』出个勉强的笑来:“先生。”
孟屏儿紧紧跟着孟敬仲身后,迟疑道:“欣欣子……先生?”
她受伤并不严,如今也能下床来县衙做证了。只是面『色』苍白,没血『色』。
虽然醒来后已经听哥说了,见真人,孟屏儿还是点儿吃惊。
这、这就是一直与她通信的欣欣子先生吗?竟然真的是个姑娘?
张幼双尽量让自己显得友善一点儿,眉眼弯弯地扬起个笑:“屏儿,你。”
孟屏儿咬着唇:“先生……你。”
站在衙门前,望着这一对石狮子,孟屏儿点儿懵懂。又点儿畏缩害怕。
扯着孟敬仲的袖,小声儿问了一句:“哥,咱们能回去吗?”
孟敬仲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嗓音柔和:“屏儿,你信哥吗?”
孟屏儿犹豫了一瞬,没说话了。
看张幼双她了,俞峻朝她点了点头,容『色』镇静,转过身领着她和孟敬仲、孟屏儿跨过了门槛,进了县衙。
俞巨巨不愧是俞巨巨,哪怕如今是个白身人,打扮得十分低调朴素,还是衙役认了出来,笑道:“俞先生来了?县老爷等先生许久了。”
越县的知县赵敏博是个过半百的老者了,生得颇为儒雅清秀。
他是举人出生,仕途上天生就比那些进士出身矮上一头。渐渐地,倒也没了升迁的心思。
越县是个富足的地方,便也安心地,脚踏实地地继续干着。
见了俞峻,赵敏博脸上先是带了点儿笑,快步走了过来,“一早就等着你消息了。”
然后,张幼双惊讶地发现。
俞巨巨脸上竟然也带了点儿笑,是那种很淡的笑。
“劳你多等。”
不过俞峻就算平日里再冷冽如铁,本也就是人,是人,哭笑,喜怒哀乐也没不了的。
一看这县老爷打扮模样的走出来,孟屏儿便生生打了个寒颤。
在来之前,哥就同她说了,说是县老爷为她做主的。可是……
她以为哥顶多不过是三班六房的门路。
孟屏儿睁了眼。
万万没的是,这门路竟然就是县老爷本人!
这可是县老爷啊……哥的这位老师竟是与县老爷是朋友吗?
与俞峻寒暄完了,赵敏博这才温和地看向多出来的张幼双和孟敬仲等人。
赵敏博的目光一看过来,张幼双顿时就点儿紧张。
这也是人之常情。再怎说人都是个县长,不过还是微微一笑,努力表现得镇静和落落方。
“民女见过县老爷。”
“哈哈哈用不着这客气。”赵敏博笑着摆摆手道。
俞峻替她介绍:“这位是我的……”
顿了顿,“朋友。”
“这是我学生,昨天都已同你交代过了。”
赵敏博『露』出个神秘莫测的笑容,眨眨眼,竟然几分活泼和揶揄:“朋友,”
张幼双嘴角猛地抽动了一下,默默地盯着脚尖看了两眼,又默默望天。
她和俞先生真的不是这个关系啊!!
赵敏博又将视线转了孟屏儿身上,和蔼地问:“你便是孟屏儿吗?”
赵敏博生得儒雅,头发花白,眼神深邃,此时此刻,放软了语调,看起来就像个再和蔼不过的邻家老爷爷。
孟屏儿脑空白了一瞬,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只打舌花:“是、是我。”
“你不要怕,今日,就在这儿把你受的那些委屈都说出来。
“梁律凡娼优乐人买良人子女为娼优,杖一百,屡犯者,流放或处死。”
孟屏儿低着头,嘴里讷讷着,些惶恐的模样。
赵敏博知她怕他,也不强求,着衙役赐了座,又送上了些茶点让她先吃着。
孟屏儿也不敢去拿,不敢『乱』动。
赵敏博这边签了牌,扭头叫衙役把绿杨里那李姓的老鸨连同龟公都给急命拘来。
李氏此时整个人都懵了。
这一早,她如往常一般早起,整衣、梳头。
先是用了一碗桂圆莲子汤,又吩咐了龟公买来不少零嘴巧果,一边喝茶一边把那些不听话的姑娘叫面前来立威。
就在小玉仙等人吓得瑟瑟的时候,
李氏刚一开,就几个如狼似虎的官兵冲上门来,发声喊打了进去,捉了李氏了衙门,连着小玉仙等人都压了堂下。
赵敏博缓缓颔首,问下面坐着的俞峻:“危甫,咱们开始了?”
李氏扭脸看去,只看角落里坐着个冷涩沉郁如铁的男人,眸『色』淡淡,双眸若海,沉沉无话。
衣摆垂落在鞋边,手稳稳地搭在膝上。
另一侧坐着的……
竟然是孟屏儿和昨天那个小玉仙的表姐!
那男人微微颔首。
赵敏博转过脸,脸『色』“刷”地已然沉了下来。
“堂下跪着的可是绿杨里潘家胡同的李氏?”
李氏还再看,却冷不防被人在腰窝上踹了一脚。
“县老爷问你话呢!”
向来只她打人的份儿,哪里人打她的份?
李氏吃痛,却又不敢呼喊,只等硬生生忍住。
此时望着这堂上立着的海水朝屏风,挂着的“明镜高悬”匾额。
又看着这分列两侧一身红黑,魁梧冷肃的衙役。再看看那一列列的夹棍刑杖,只觉寒扑面来,三魂已丢了七魄。
浑身直冒冷汗,匍匐在地上哀哀叫冤枉。